羅的牢頭一陣腳軟,回身就跑,突然覺得心頭一涼,然後就看見了那一截雪亮的劍鋒。
“鐵星霜,你你,你竟敢殺……殺人……”餘下的人這才回過神來,顫聲指住鐵星霜。腿打著顫,一步步往後移。
姓鄭的衙役捂著下體,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滾到鐵星霜腳邊時,鐵星霜反手一劍,正釘在他心口上。他掙了掙,便斷了氣。鐵星霜緩緩回頭,盯住他們,眼光幽幽的,彷彿兩簇鬼火。他微微地喘息著,握劍的手在輕輕顫抖。好一會兒,他扭曲的面容上突然現出一絲微笑。蒼白的面孔,噴濺一身的鮮血,詭異的慘笑——他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淒厲慘烈!
剩下的三人心頭一陣顫粟,陡然間失了所有的勇氣。知道此事萬萬不能傳出去,有鐵星霜干涉,只怕要惹來潑天大禍,其中一個大聲叫道:“鐵星霜劫獄了!弟兄們,拿下他!”當先向鐵星霜撲去。另外兩人被他一鼓動,紛紛撲了上去。鐵星霜臉上空蕩蕩的,沒有一絲表情。也沒見他怎麼動,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看見自己的身體離自己越來越遠,轟然倒下。
那高聲呼叫的人作勢一撲,等別人朝鐵星霜撲去時,他一矮身已倒退著掠到牢房門口。陡然看見鐵星霜一劍之下,三人一齊被削去頭顱,嚇得打了個激靈。被鐵星霜抬頭瞪了一眼,七魂去了六魄,急忙朝外飛奔。奔出去老遠,突然覺得不對,低頭一看,兩條腿竟然沒了。心裡猛地一空,身子已經轟的跌倒在地上,這才覺出爆炸般的痛來,放開喉嚨嚎叫起來。
喧譁聲由遠及近傳來。鐵星霜靜靜聽著,只覺全身的肌肉都在劇烈地跳動。好一會兒,拋下劍,扶起納蘭小七。納蘭小七赤裸裸地癱在地上,一身是傷,頭上被砸了個洞,血直往外湧,頭髮已被鮮血浸溼。鐵星霜連點他幾處大穴止住血,撕下一片衣服包住他的頭,解下自己的衣服裹住他,扛在肩上站了起來。零亂的腳步聲已到牢門外。鐵星霜微一晃,扛著納蘭小七奔到牢門處,一把揪住迎面趕來的人的領子扔出去,一路飛掠,揚長而去。大牢外拴著他的馬。躍上去,打馬揚鞭,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在夜色裡。
***
鐵星霜帶著納蘭小七出了應天府,先是往南走,再折往西,傍晚的時候,停在一片小樹林裡。鐵星霜脫下自己染滿星星點點血跡的衣服,又去解裹在納蘭小七身上的衣服。血漬幹了,粘住了衣服,微一動,納蘭小七就申吟顫抖起來。鐵星霜不敢再動,遲疑了一會兒,拿出一杯短劍,細心地把粘連的衣服割下來,儘量不弄疼他。一件衣衫足足解了小半個時辰才解下來。納蘭小七腿上頸上是淤傷,有吻痕咬痕,還有擰出來的掐出來的,胸前的鞭傷撂成一片,慘不忍睹。
對著面前傷累痕痕的身體,鐵星霜面孔僵硬,看不出什麼感情的波動,只有黑不見底的瞳孔在微微地收縮,彷彿有鬼魅在裡面遊蕩,帶著某種近乎顛狂的情緒。隔了好一會兒,他扶起納蘭小七的頭。血已止住,但裡面究竟傷到沒有,一時也看不出來。怔了一會兒,將納蘭小七抱到馬上,繼續往前走。
納蘭小七一路上只是昏睡,請了幾個大夫看,都說:“頭受了震盪,只怕裡面有淤血,什麼時候能醒來,那可難說。”
緝拿他們二人的海捕公文早已貼得到處都是,給鐵星霜定的罪名是:劫獄殺人。然而鐵星霜為什麼要劫獄殺人,上面不曾提上一句。鐵星霜頭罩斗笠,抱著昏睡中的納蘭小七坐在馬上,從壓得低低的斗笠下沿望了公文兩眼,掉轉馬頭繼續上路。
這天晚上,露宿在一條小河邊。鐵星霜升了篝火,抓了幾條魚,剖開洗淨,烤熟了,又打算像從前一樣一口口嚼碎,餵給納蘭小七吃。剛捧起納蘭小七的頭,他的眼皮忽然滾動了一下。鐵星霜心裡微微一跳,定定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納蘭小七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瞪著鐵星霜,眼神微有些迷茫,彷彿想不起他是誰似的。鐵星霜幾乎疑心納蘭小七的腦子給打壞了,納蘭小七卻突然輕笑了一聲,喃喃道:“鐵星霜……怎麼是你?”
鐵星霜問:“你還記得我?”
“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這小混蛋……”納蘭小七喃喃說著,輕輕閉上了眼睛,語聲漸輕,又昏睡了過去。鐵星霜怔怔地望著他英挺蒼白的面孔,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
後來納蘭小七又醒了幾次,人並不十分清醒,說著前面忘著後面,顛三倒四的。又過了兩天,才漸漸清楚起來,也把發生過的事一樁樁想了起來。糊塗的時候,他對鐵星霜百依百順,叫吃就吃,叫睡就睡,人一清楚,立刻鬧起彆扭來。鐵星霜總躲著他,他便趁鐵星霜給他胸口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