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桌,抬眼一瞧左寧正靠著門框,傻傻地看我,我衝他寵溺地笑笑,說趕緊來吃早飯,這是叔叔給你做的最後一頓了。
他盯了我半天,突然眼圈一紅,轉身跑上陽臺,蹲在角落裡把那一箱箱收拾好的東西拆了出來。
我這人天生怕見眼淚,趕緊拎了包說今天有個重要的案子一審開庭,你要乖乖吃早飯,說完也不等他反應,便迅速拉開門逃了出去。
車開到律所樓下,看見佟帥在賣煎餅,便停了車過去,他見我來,二話不說,直接拿起刷子就開始刷麵醬——這幾年我們所裡的人都在他這買煎餅,各人什麼口味,他記得清清楚楚。
我看他今天攤位擺得不是很好,離巷口有點遠,被另外兩家做煎餅的車給擋的嚴嚴實實,便打趣他說怎麼今天沒搶著好位置?知道你老婆是個天仙,你小子能不能別這麼玩命?當心英年早洩。
小夥子羞澀一笑,說大律師你又瞟我了吧?不過實話告訴你,這位置是我故意選的。我說為啥,在這兒你還能做到生意嘛?他神秘地說,最近城管查的緊,這條巷子窄城管車開不進來,門口更危險,萬一他們來了,我正好從另一頭溜掉,哦不,不能叫溜,這叫戰略轉移。
我取笑了他幾句,說你小子別步子邁得太大,小心扯著蛋,他說行了吧大律師,凡事先看腳下,自己走穩了,再操心別人!我心裡一緊,總覺得這話裡有意思,但又一想,他一賣煎餅的,能有什麼意思?便笑了兩句,舉著煎餅回到車上。
一上車,手機響了,是鐘樓區派出所民警李剛打來的電話,我一邊啃煎餅一邊按了接聽,說同志你來的太巧了,是列寧派你來的嗎?
他莫名奇妙,說賈律師你這是沒睡醒呢吧?
我說把醒字去掉,是根本就沒睡。他笑道:“怎麼了大律師,還有心事不成?這樣吧,晚上我請你洗桑拿去,順便做個馬薩基。”
我腦子轉得快,趕緊從錢包裡掏出記著號碼的那張紙:“馬薩基就算了,晚上加班趕辯詞,實在抽不出空,好意我領了,就別麻煩了,倒是有個事想請你幫忙,你們不是聯網能調檔麼?幫我查兩個號吧。”
7、一輛CR…V的故事 。。。
章平道貌岸然地往國徽下面一坐,面前擱塊審判長的牌子,一臉莊嚴肅穆地掃視著芸芸眾生,那神那情恍若正義之神凡賽堤附體一般,我衝他使了個眼神,他微微頷首,表示會意。
對方請了個蹩腳律師叫張河,人如其名,口若懸河,噴糞萬里,激動得好像當事人就是他親爹,那兩萬五十萬是留著給他娶老婆的。不過別看這小子滿嘴術語,一嗓子胡話專業的不得了,實際上差不多半個法盲,連司法解釋都沒搞清楚就敢上來胡吹海噴,真搞不懂他執業證是怎麼考來的。
他快我就慢,他急我就緩,他越是情緒激動,我就越是慢條斯理,我說對不起,對方律師的陳述雖然十分精彩,但卻缺乏一點常識,債權轉讓發生時,轉讓人並沒有通知我方當事人,也就是說我方當事人表示對於債權轉讓行為並不知情,根據合同法第八十條規定,債權人轉讓權利的,應當通知債務人,未經通知,該轉讓對債務人不發生效力,所以對方當事人所持有的轉讓債權,屬於無效債權。
大學裡我背盡法典,以為這樣出來就可無堅不摧,走上社會才發現,法律在很多時候只是一張空文,勝訴的關鍵不在於誰更有理,誰手裡掌握著事實,而在於誰更能通天。
如果用法律來分類,那麼這世界上一共有兩種人,懂法的和法盲,懂法的玩弄法律,不懂法的被法律玩弄。其實我心裡明白小律師張河並非真的是個法盲,他這種律師打的官司很另類,只打輸不打贏,專接那種沒有勝算的案子,玩弄當事人的心情,判決一下來,贏了固然走運,輸了才是長情,總之拿了律師費走人,也不圖名氣,賺一點散錢一輩子混不出頭。
庭審很快就結束了,合議庭最終以姓丁的不具備適格的原告主體資格為由,直接駁回了他的起訴。出了中院,程語一直謝個不停,我突然停下來,轉過身對他說:“別急著謝我,姓丁的肯定要打二審,現在高興還早了點。”他不解,都判定他沒有原告主體資格了,還怎麼打二審?我故意賣關子,說這是行業機密,想知道?好處拿來。
程語陰測測一笑,說好處?難道我沒給麼?給了你不要啊大律師。我當即成了啞巴,尷尬不已,後悔提了這一茬。
晚上程語要請我吃飯,我想了想還是推掉了,一到四點準時開車去左寧琴房樓下等著,遠遠看見他跟一戴眼鏡的小青年談笑風生地從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