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金的人,喝醉之後是什麼樣麼? 蘇子魚可以告訴你,他會變成話嘮。 方翰今晚有些高興,但不知道這高興是因為來了一個蘇子魚還是同桌共席的啞叔,也或許兩者皆有,也或者他純粹就是因為難得一見的月色難得一見的熱鬧。總之一杯接一杯的方翰,因為某種原因的高興續杯過了頭。有些……超過了自己的酒量。 人家說酒後見真性,蘇子魚想著說不定這才是那冷僻之人的真性情。 那冷僻之人一本正經的說著:“想不到一轉眼你就長這麼大了……想當初巴掌那麼小的人哭聲比誰都大,還整天哭個不停。餓了哭,給你餵了奶你還哭,結果是下面尿溼了……” 蘇子魚頭大如鬥,想想自己還真是挺善良的,喝醉之後啥麻煩都不惹就是矇頭大睡。如果他喝醉後也像方翰這樣……估計他哥會因為受不了呱噪,剝奪他喝酒的權力,從今以後喝酒都得偷偷摸摸進行,小心翼翼隱藏了。 看左右兩人都沒有幫他阻止的意思,司馬蘭廷眼眸裡還閃著要笑不笑的調侃,蘇子魚認命了,裝耳朵沒帶出來,埋頭吃菜喝酒。 “……一頭要躲避追兵,一頭要顧著你。難為這麼個女人,自己身體也糟糕,為了不給我增添麻煩,一點傷心憂慮都沒表現出來。大半夜的,躲在屋後垂淚……唉,她是個好女人。就是福薄了。王爺救子喪命,最痛苦的是她……” 蘇子魚舉著筷子停在半空中,心裡一陣陣心酸,有點食不下咽了。 “其實,如果王爺沒被人迫害,怎麼會出不了小小的西秦。” 蘇子魚第一次聽說還有這個隱由,吃驚地看向司馬蘭廷。 同往常一樣,提到齊王舊事,司馬蘭廷滿臉陰沉,底垂的眼簾掩飾不完眼眸裡閃爍的精光,怨毒深邃。 “王爺送婚回來,本就鬱結難解,往日裡征戰沙場的舊患復發,司馬炎這時候受小人挑撥,逼王離都的詔書一天數道壓下來。王渾、王濟等大人勸諫,反而被貶放外任。王爺病勢沉重,當不得長途跋涉,為避猜忌上書陳請乞去近郊為太后守陵。宮裡派來診視的太醫卻一個個回報說齊王裝病,呵呵……那麼重的病症,幾乎連路都不能走,卻說是裝病……” “唉,王爺那個脾氣,凍死迎風站。非讓人幫他換上一身新朝服,梳洗冠帶停當,入宮當面辭帝,等出得宮門便開始咳血。出都一日,接到公主書信,我們都勸他不能去,他非要勉力前往。那時候,他心灰意懶,前去西秦已有領死之心。” “二十八日寒露那天,王並六衛酣戰西秦禁衛,一己之力屠盡數千追兵,血戰而亡。這種事情,天下奇文,西秦不能說,當朝不能說,朝廷稱報病故。” 蘇子魚倏地站起來,雙眼通紅,全身不由自主地微顫。方翰端著酒杯,還在喃喃而述: 事後,侍中楊駿評述:“齊王名過其實,而天下歸之。現在他自己得病身亡,是社稷之福……” “……楊駿、荀勖、馮竟等讒詬小人……一個都不能放過,滅其滿門也難抵萬千之罪……” 蘇子魚心裡苦澀難當,被這一言驚醒。這句話雖從方翰嘴裡說出,他卻似乎聽到司馬蘭廷的聲音在斷然附和。轉頭望去,司馬蘭廷目光灼灼正望著他,面如嚴霜。一個踉蹌,推身離席急掠而去。 竹林邊的水潭,盛著一輪明月。柔軟的明亮,明亮得陰沉。 司馬蘭廷靠近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蘇子魚還是發覺身後有氣息靠近,熟悉的厚實的氣息。他想問問那人,是不是知道方翰酒醉後會說出這番話,才帶他上山的。未及出口,一雙手臂輕輕將他環在懷抱中,溫暖的氣息迅速趕走山裡瀟冷的空氣,猶豫著,蘇子魚終於沒問出口那句話。 輕淺的呼吸吹在耳邊,四周一遍蟲鳴。清風過處,潭面的月影破碎成粼粼波光,清風過後又還圓成一輪滿月,沒有半分缺失。 蘇子魚心念觸動,抬頭望去,中天之月有如一面明爍的古鏡朗照於天,無論千江萬潭之月如何變幻聚散,只要一月皓存,風波過後仍會明月重現。 清晨醒來時,是在東屋自己的床榻上。 昨天夜裡,似乎是酒力發作自己就那麼偎在司馬蘭廷懷裡睡了過去。蘇子魚爬起來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呆,覺得心口悶悶的,一時之間千頭萬緒彙集腦中,茫然無措。 司馬蘭廷推門進來就看到他眼睛直直的坐在床上,放下手中托盤在榻邊坐下對失神的蘇子魚道:“幾時醒的?今天不早課了?” 蘇子魚眼光這才落到實處,停在司馬蘭廷臉上細細看著,卻不說話。曾經,他說過,司馬蘭廷需要幫助的地方,自己一定盡力。現在,他知道司馬蘭廷想要做什麼,卻無法出手幫助。不知情時,還可以勸司馬蘭廷不要妄爭皇位,一旦知情,連這話都說不出口了。報仇,似乎天經地義,似乎多此一舉,究竟應不應該,他問不出口。就算他自己下不去手,難道還能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