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開藥爐的門,蘇念池對熬藥的侍女們罵道:“以後在景徹的飯菜裡,給我加何首烏,血竭,當歸,沒藥,補骨脂!”
侍女們忙不迭地應著,紛紛散開去準備藥材了,蘇念池一通火發完,這才平復下去一些,他回頭看了一眼景徹的房間,哼了一聲:“我醫不死他!”
第八章
而下面幫遊宸白醫治就是容易的事情了,其實他身上的傷已經自愈得差不多,這種傷病,找個江湖郎中便可以醫治,完全不用找蘇念池。
一系列針灸完了之後,遊宸白的額頭上出現細細密密的一層虛汗,蘇念池的手在他的大腿上一拍,道:“好了!”這一下,痛得遊宸白身子一蜷,哀叫一聲,頭上的虛汗冒得更加多了。
百里蕪弦對蘇念池抱拳笑道:“神醫,厲害!”
蘇念池沒理他,反而轉頭問遊宸白:“你叫遊宸白麼?從哪兒來,身上的傷哪裡來的,我可不要撿個白眼狼回來。”
遊宸白睜開眼睛,目光在百里蕪弦和蘇念池之間轉了轉,斷斷續續地說:“我的確叫遊宸白……洗星派門下弟子,平日裡……平日裡服侍掌門……同門見我受寵……向掌門進獻讒言……又陷害於我……致使我遭受掌門責罰……後來押回牢房的時候……看守以為我死了……便放鬆警惕……這才有了空隙讓我逃出來。”
蘇念池聽得興起,每次收一個病人,他總喜歡在病人這裡聽些有趣的事情,此刻便不禁問道:“服侍掌門,怎麼個服侍法?”
遊宸白臉上一紅,身子明顯地瑟縮著,說話也結巴起來:“就是……就是……我……”
蘇念池接著他的話說:“以色事主?”
遊宸白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也不知道,只是眼睛求助似的看向百里蕪弦,百里蕪弦一笑,扯起蘇念池的袖子,道,“行了行了,他傷才好,”然後又對遊宸白說,“你好好休息,過些時候再來看你。”
牽著蘇念池出了房間,恰有一隻野鶴騰空而起,迎著夕陽不知道要飛到哪裡去,只看見漸漸成了一個看不見的小點,百里蕪弦看著那野鶴越飛越遠,道:“原來野鶴也能飛這麼遠。”
蘇念池袖子一甩,甩脫百里蕪弦的手,罵了一句“孤陋寡聞”,又問道,“拉我出來什麼事?”
百里蕪弦看著那野鶴已不見了,才道:“祁楓住在揚州,紫嫣閣裡。”
蘇念池既然已經替景徹與遊宸白診治了,那依先前所言,他將祁楓的所在告訴了蘇念池。
“紫嫣閣是什麼?”蘇念池皺眉。
百里蕪弦一隻手搭上蘇念池的肩,盯著他眼睛說出兩個字,字字清楚:“妓院。”
等了半天對方的反應,等來的,卻是蘇念池低垂著眼簾,輕輕嘆出一口氣來:
“嗯。”
“不去找他嗎?”
蘇念池低頭,看著腳下的鵝卵石鋪的小道,躊躇片刻道:“有空吧。”
“這樣的人,也值得去找麼?”
靜默了會兒,蘇念池抬起頭來看了眼蘇念池,忽然沒來由地用廣袖掩著嘴笑了起來,道:“行了行了,你還來說我呢,管好自己吧。”
百里蕪弦翻了他一個白眼,拿他忽好忽壞的情緒沒辦法,於是擺了擺手:“算了,你蘇念池,什麼時候聽過別人的話。”
“那你呢,不也是的,你知道我的想法,偏偏要與我對著來,便舒服了,”蘇念池說著,伸手便抽出了別在百里蕪弦的竹笛,在手指間繞了個圈,又遞迴到對方面前,笑道,“來,許久沒聽你吹過了,那個《風間白露》,好聽極了。”
《風間白露》是祁楓作的曲子,留下這支曲子後,他便離開了虛回谷。
百里蕪弦接過竹笛,深深嘆了口氣,在身後的假山石上一靠,指尖輪轉,悠悠吹出這首曲子。
祁楓來到虛回谷的時候,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他和許多人一樣,體力不支,倒在繞不出去的白楊林裡。蘇念池承認,自己是個以貌取人的人,他幾乎是在看見祁楓的一瞬間就心動了,也是第一次破了不為平民診治的規矩。也正是因為以貌取人,祁楓的態度再惡劣,他也悉數忍了下來。祁楓在受傷之前,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一番闖蕩,結果被險惡的江湖教訓了個徹底。
因為心灰意冷,於是治好了傷,祁楓每日酗酒,而在不知在第幾次醉酒後,他把蘇念池壓在了身下。
那時,周身環繞的都是祁楓的溫暖,和濃濃的酒意,蘇念池許願,用自己的身體留住他,讓他和自己一樣,永遠待在虛回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