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掙扎良久,簡若林對著蕭景默開口:“我、我還是先回留芳閣一趟吧。”
留芳閣的香粉生意遍佈大江南北,京都如此繁盛之地,自然少不了會有分店在此。本來一路上簡若林也琢磨著要先去閣裡看一看情況,只不過蕭景默堅持邀請他先一起回平陽侯府,拜見一下他的母親。
於是簡若林緊張得不得了,越是靠近京城,那股子不安就越發濃烈明顯起來。
馬車一路悠悠地駛進城裡,簡若林當然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會到平陽侯府,但正是因為這一點未知,和心知肚明地已然漸漸朝目的地靠近進發,所以才更加猶豫和焦慮。
蕭景默笑眯眯地盯著他看,瞧他額上都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不由失笑:“我母親又不是洪水猛獸,你害怕些什麼?”接著眼轉一轉,一抹狡黠之色一閃而過,蕭景默傾著身子靠過去,笑得不懷好意:“再說,醜媳婦總得要見公婆的,不過是早晚的事而已。”
簡若林一張俊臉憋得通紅,直罵蕭景默無賴透頂:“你說什麼呢,盡胡說八道。”
賭氣似的趴在馬車的窗戶邊的木框上面看著車外的集市和人群,好一會兒,那悶悶的聲音才又傳了出來:“我能不怕嗎?我拐走了你父母最愛的兒子,他們若是知道了,不曉得會不會請個法師過來,收了我這禍害……”
蕭景默知他是因為氣惱未消,又提著心吊著膽,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拉了拉他的手臂,說道:“你這樣好,我母親一定會喜歡你的。”
皺了皺眉,有些不確定:“我記得祭靈節那會,你不是說……”簡若林明明記得,祭靈節前,蕭景默找過他,當時就說了什麼要給母親祭掃之類的話,但是方才言談之間,顯然蕭景默並沒有將他的“母親”視為已亡之人,不免覺得疑惑。
“我爹生平娶了兩位夫人,我先前說的亡故的那位,其實應該是我姨娘,不過小時候我是由姨娘撫養長大的,在我心裡,他和我母親也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我十一歲那年,姨娘病故,我爹便又將我交給孃親養育,直到如今……現在的這位,才是我的生母,平陽侯爺的正妻。”
簡若林沒有問他父親為什麼要將他交給姨娘而不是親孃去撫養,想必又是一段難以為外人啟齒的前塵舊事,便依舊只是趴在那兒,有些悶悶不樂的。
蕭景默索性坐到簡若林那邊去,霸道地握著他的手:“別胡思亂想了,有我陪著你呢。”然後哄孩子似的,摸摸簡若林的頭髮:“等我處理完一些事情,我們就回蘇州城去,我本來就是個閒散侯爺,去了不回來也沒有關係。你要是願意,我們就一起遊遍大江南北,你還沒見過西域的雪山吧?上面終年開著一種紅色的花,漫山遍野,美極了……還有漠北的沙漠,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你能想象嗎,那麼大的一輪太陽掛在天邊,火紅火紅的……還有陵南的麗江水,四季如春,湖水斑斕,高高往下看去,什麼顏色的水都有,又清又亮……”
簡若林總算回頭來看了他一眼,他幼時體弱,身子骨不大好,大哥簡若析尚且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大江南北地走過,他卻是縮在那蘇州城裡,從未出去過,便是來著京都也屬頭一遭。所以蕭景默口中描述的那個世界,對於他來說太夢幻太不真實,也太吸引人。
“以後我就不管朝堂上的事了,皇帝也好,世襲侯爺也罷,我們走得遠遠的,礙不著誰了,就我們兩個人,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說了半天,蕭景默總算想起來問一句:“你說好不好?”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大得掩蓋了簡若林心底那點隱約不明的負罪感。
可惜還來不及回答,馬車伕“籲──”的一聲,打斷了兩人美好的構想。
蕭景默和簡若林只能鬆開握著的手,先後從馬車上下來。一抬頭,那塊硃紅燙金的匾額便飛入眼簾,“平陽侯府”四個金漆大字,一片皇家尊貴天胄氣派。
婉貞被丫鬟攙扶著等在門口,她的肚子,比起簡若林在蘇州城初見她時又大了幾分,圓圓滾滾的,算算時日,距離臨盆之期也不遠了。
先前簡若林傷了脖頸之時,蕭景默就已經派人先將婉貞送回來,一則是養胎待產,一則則是略有私心,不想簡若林再見婉貞傷情憂思。況且,蕭景默若是讓婉貞隨他一起回京,那麼那一路上,也就少了許多和簡若林獨處的機會了。
只是蕭景默沒有考慮到,婉貞會挺著個大肚子還堅持到侯府門口迎他,一時有些心慌。
他少時可算年幼無知,閒散放蕩慣了,對於婚姻大事並不如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