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若林的呼吸很是均勻,在深夜裡,靜得連蟲鳴鳥啼都沒有,只能聽見那近在耳邊淺淺的呼吸聲,還有靠在肩膀上暖了一塊的溫度。風輕輕吹著,蕭景默這麼坐了大半夜,醉意是全然沒有了,心情也寧靜平復了許多。
他坐在那兒,肩上靠著簡若林,看著天色將明的時候,一點點晨曦破開雲層透射出來,越來越亮……所謂破曉,便是此情此景了吧?
“你看到了吧,再黑的夜,也終究會過去,等到天明破曉,便是另一種絕世的華美。”
簡若林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姿勢不變,還是偎著蕭景默,卻伸出手,指著天邊一點點暈開的光線。光芒取代了黑暗,耀眼而奪目。
蕭景默將他摟進懷裡:“若林,那種眼見著生命在我眼前隕落卻無力挽回的沈重,經歷過一次便夠。”他溫柔低頭,撫摸簡若林的發頂:“等我稟告皇帝,讓扶搖接任平陽侯世子之位,我們便遠遠地離開京都這是非之地吧……在這裡,我真的連氣都透不過來。”
簡若林笑靨如花:“好,漠北,陵南,西域,你想去哪,我都陪著你。”
桃妁…第三十四章
“白琦。”蕭景默開口,單刀直入:“我就問你一句,大佛寺的事,跟你有多少干係?”
白琦面無表情,一瞬過後,卻垂下了眼瞼,沈沈的也不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佛寺底埋了炸藥,這件事只有我們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皇上,齊佑,我……還有一個就是你。這麼些年來,雖然玩玩樂樂,但是我卻把你當成真心的兄弟,有什麼事從來都不曾瞞你。”蕭景默的目光凌厲得可怕:“說什麼天氣乾燥火藥引線不慎自燃,我一個字也不信!白琦,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給我一句實話。”
白琦的眸光暗了暗,低低嘆息:“你怎麼就不懷疑齊佑呢?”
“他?他不是那樣的人……”蕭景默苦笑:“本來我也以為,你不會是那樣的人。”
大佛寺底被人暗埋炸藥,蕭景默其實早有所覺,追溯其根源,仍要從一筐子柑橘說起。
那個古怪的味道,初初品嚐時並沒有太過在意,但是後來,太子督辦祭天大典時宜,露出的種種蛛絲馬跡──天下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蕭景默多番猜測求證之下,只能先做最壞的打算。皇帝祭天,非同小可,出不得一絲差錯。
本來發現火藥之事,蕭景默已經同齊佑相互商量,上報皇上。
不過令蕭景默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居然在一番深思之後,下令他們秘密清理底下埋藏的火藥,不許洩露一絲風聲。至於祭天大典,便仍是如期舉行。
蕭景默不是沒有疑惑,只是在領命退出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撫額疲累地坐靠在座椅上的皇帝,心中頓時瞭然了幾分。
當今皇上膝下姿勢單薄,民間雖傳皇帝專寵平陽侯世子,但是其實他對自己的三個兒子,同樣仍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血肉親情。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何況大皇子蕭璃貴為太子,更加容不得半點差錯。
皇帝聽到太子埋下火藥密謀篡位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心情呢?
又是怎樣的考量和掙扎,讓這位以雷霆手腕著稱的皇帝,竟然能夠心軟地期望將此事一筆揭過,瞞住訊息,也暗暗保住了太子?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黎明臨近的時候,一股轟天巨響,將一切心血付諸一炬。
傷了百餘條的人命,皇帝縱使想包庇縱容,也是有心無力。
──這才是讓蕭景默覺得最為憤怒和膽寒的地方,帝王之爭,竟然牽涉到無辜的性命。背後那個人,不管是誰,有意引燃炸藥是事實,傷了百餘人命將事態擴大是事實,最終目的是將矛頭直指太子讓他不得翻身也是事實!
況且,如果不是因為這場無妄的爆炸,婉貞也不會早產,引致血崩而亡……
蕭景默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會失態:“大佛寺旁百餘條的人命,白琦你在下手的時候,難道都不會顫抖嗎?”
白琦抿著唇,良久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過臉來正視蕭景默:“你說這話,真不敢讓我相信,你也是從那尚武堂教出來的學生?我們自幼學的,便是利用一切不折手段,只要能達到目的,有時候犧牲一些東西,再所難免。馭人之術處世之道……難道你學得少了嗎?”
“東西?那是東西嗎?那是活生生的百條人命!!”
“景默。”白琦的語調仍是低低的,既平緩又淡漠:“我能說的只是抱歉,隱瞞你這麼久,甚至在你不知情的時候,將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