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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朱勸了許多回,但是婉貞始終心神不寧,剛躺下,便隱隱聽見了遠處轟鳴巨響。
婉貞白著臉推開了流朱剛剛給她蓋好的棉被,坐起來望著窗外,喃喃地問著:“你聽見了嗎?流朱,那邊,好大一聲巨響,好像、好像什麼炸開了一樣。”
流朱側著耳聽了一會,卻什麼也沒有聽見:“夫人聽錯了吧,流朱什麼也沒聽見啊……”然後看著婉貞恍惚的樣子,忍不住接著勸道:“夫人折騰了大半夜了,這還帶著身子呢,不好好歇著怎麼成。小侯爺是天命貴人,哪會有什麼事,夫人這是白白擔心了。再說我已經叫人去大佛寺那邊打聽了,有了訊息自會叫夫人起來……我的好夫人,算流朱求你了,你就歇著吧。”
婉貞被她說得沒法,只得又躺下,任由流朱幫她蓋好被子放下床賬。
只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心裡總覺得不甚安穩,好像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躺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躺不住,掀了帳子起身:“流朱──”
小丫鬟跑進來,看了看婉貞的樣子,道:“夫人這是還沒睡下?”
“我睡不著,派去大佛寺的人呢?回來了沒有?”
流朱猶豫了一會,在婉貞的注視下,才囁嚅著說道:“人才剛進門,我想著夫人剛睡下,就沒立即稟告……”
“我平日是不是太慣著你們了,我交待的事,也敢陽奉陰違!”婉貞面目和善,但此時發起怒來,卻也是讓人膽顫驚懼,流朱頓時就跪了下去:“奴婢該死!”
婉貞緩和了下臉色,但是眉間的焦急半點不減:“罷了,趕緊宣人進來。”
派去打探訊息的家丁,跪在床下,隔著一道屏風。
“大佛寺那邊,出了什麼事情沒有?”
家丁把頭俯得老低,半晌不見回話。終於在婉貞再三追問之下,磕磕絆絆地回道:“我奉了夫人的命過去查探,走到半路上,就聽見大佛寺方向上一陣巨響。我覺得不妙,便加快速度趕了過去,到的時候,只看見大佛寺被炸開了一角,周圍環寺居住的鎮民,死傷大半……”
婉貞臉色慘白,聲音已然發顫:“那、那小侯爺呢?”
家丁把頭埋得更下去了:“奴才沒有見著小侯爺,不過算算時辰,那個時候小侯爺應該在大佛寺裡,打點祭天大典的先行時宜……只怕、只怕……”
婉貞赤著腳,恍若未覺,只是一張秀麗臉頰上,一片悽慘白色。
流朱也顧不得僭越了,低斥一聲:“還不閉嘴,誰讓你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
婉貞身子微微一晃,流朱被她那副樣子嚇得不輕,扶著她坐回床上。
突然間,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婉貞面色蒼白地捂著隆起的肚子,咬著牙關:“疼、肚子好疼……”手指掐入流朱的手臂,入肉三分:“叫大夫、叫大夫……”
流朱低頭一看,婉貞下裳已經被血浸透,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盯著那不斷冒出的鮮紅,嘶啞著嗓子驚惶大叫:“快、快去叫大夫和產婆,夫人要早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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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伸過來,拽住蹲在廢墟里的簡若林轉過身來。
簡若林眼前宛如蒙了一層霧,迷迷茫茫地看不真切。但是聽覺尚在,那個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最是熟悉的調子:“你怎麼在這裡?”然後拉扯了他一陣,接著是焦急的一句:“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快點告訴我哪裡傷了怎麼傷的?”
簡若林盯了來人半天,不敢相信似的。許久才確定了,站在他眼前的,是活生生會說話會生氣的人,嘴巴張開,輕輕喚了一聲:“景默?”
蕭景默看著他傷痕累累的雙手,還有滿身的汙跡,著實心疼不已,他不知道簡若林什麼時候來的大佛寺,只怕他受了方才爆炸的波及,又不清楚他身上有沒有自己肉眼看不出來的傷痕,只得一遍遍焦急地問著:“若林,你到底哪裡傷了,快告訴我。”
簡若林還是那副呆愣呆愣的模樣,張著口:“我以為、我以為……”
蕭景默哂然一笑,伸手彈了彈他的額角,親暱的動作做得十分隨意:“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嘛?倒是你……你可把我嚇壞了。”目光落在簡若林緊緊握著破碎玉墜仍在隱隱顫抖的手:“沒事了,這個是不小心掉地,我自己都不曉得……”簡若林一雙白玉似的手,此刻染了滿手血汙,蕭景默心中柔軟無限,避開他的傷處拉著他的腕子:“傷成這樣,不處理一下怕是會發炎,你跟我來。”
簡若林由著他拉著自己,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一聲未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