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硬著頭皮履行「職責」。
「檢閱」就這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因為納粹嚴厲的規定,佇列中並沒有人說話,不過每個將要站到標尺前的孩子,都用一副楚楚可憐的目光盯著我,彷佛我是他們的救星。
我強迫自己忽視他們的目光,但是過了一會兒,意外還是發生了……
我的眼前站著一個滿臉雀斑的猶太少年,他的身高是一四九公分,只差一點就能站到右邊去了,我動了惻隱之心,想偷偷放他一條生路,可是就在猶豫的間歇裡,身後維持秩序的納粹看守卻揮舞著棍棒驅趕他走向左邊。
「醫生!」少年忽然毫無預警地朝我跪下,抱住我的膝蓋哀求道:「我才十三歲啊,還會繼續長高的!求您救救我!」
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將要承受的命運!意識到這點,我的心臟猛地被揪緊,幾乎是下意識地護到他身前,對著看守道:「這個孩子已經達到身高了,就讓他站到右邊去吧。」
可能是因為我穿著白大褂的關係,看守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動作,忽然他看到了什麼,衝著我……不,應該是我的身後行了一個納粹軍禮。
我回過頭,發現門格爾正站在那裡,此時的他一改適才慵懶的模樣,滿臉陰桀,雙目好似鷹隼般狠狠地瞪著我,然後一字一句道:「赫克托爾,你要忤逆我的指令嗎?」
「可是長官,他還是個孩子……」
「同情就是軟弱!奧斯維辛不需要婦人之仁!」門格爾不耐煩地打斷我,「別忘記自己的身分!再有下次,就算霍克爾替你撐腰我也不會原諒你!」
門格爾撂出這樣的狠話,若再堅持下去肯定會自討苦吃。我無奈地望了少年一眼,他絕望的神情教人不忍注視,於是我移開了視線……
然而不到半分種,隨著「卡嚓」一聲鈍響,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的驚呼,我急忙轉過身,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少年就像被遺棄的傀儡娃娃般委頓在地上,他的頸項上橫著一根鐵棍——看守就是踩著那根兇器硬生生踏斷了他的脖子!他的雙眼突出,口鼻流血,恐懼還留在那張長滿雀斑的稚氣遺容上,十分猙獰可怖!
施暴的納粹們紛紛聚攏過來,他們一邊將屍體拖走,一邊談笑自若,饒是我看慣了生生死死,也從沒感到如此震驚與憤慨!此時,胃裡一陣翻騰,我終於忍不住當場嘔吐起來。
「沒用的東西。」見狀,門格爾冷冷地說,「以後別跟著我出來丟人現眼了!」
因為這一句,作為「懦夫」的我不再被允許走出電牆參加「檢閱」。不過能從此擺脫那些殘酷的景象,我還是不由地鬆了一口氣——最開始的一個星期,除了食不下咽,晚間總被夢魘驚醒外,一切如常。
就如霍克爾所言,在醫院比在縫紉間更加輕鬆。
我的工作與其說是「醫生」,倒不如應該算作護士或者雜役更加合適:整理器械、登記病號、偶爾給患病的軍官注射和打點滴。門格爾雖然接納了我,卻信不過我,因為他從不讓我接近他的實驗室和病房。
而每隔一個星期,霍克爾都會來醫院看我一次,神通廣大的他總能找到藉口與我獨處。
「我喜歡你穿白大褂的樣子,艾倫,」這個黨衛軍的讚美一次比一次肉麻,「看上去就像一個天使。」
霍克爾說著甜言蜜語,一邊玩弄我的手指,一邊親吻著指尖的部分,我當然知道他作出這麼露骨的動作是在暗示什麼,不過現在……還為時過早。
這場你追我趕的遊戲彷佛看不到終點般,維持了將近三個月,真不知道他要玩到什麼時候才肯罷手?
不著痕跡地將手抹開,這種時候我總會緊挨著門站著,若是霍克爾敢越雷池一步,我就立刻開啟門從這裡逃走——不過好在只要我拒絕,他也不勉強。
「艾倫,你在煩惱什麼?」
看到我皺著眉頭,霍克爾這般問,我抬頭望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其實我很想告訴他,自己第一天在車站的見聞,但以往只要話題涉及集中營犯人種種,他要麼顧左右而言它,要麼就不痛不癢地吩咐我別「多管閒事」——每次,我都被會被他無動於衷的態度激怒。
見我不回答,霍克爾也沒有逼問,他摘下自己那頂裝飾著銀色骷髏徽章的帽子在掌中翻弄拍打著……
這就是每週半個小時的「相會」,大多數時間是在一片寂靜中度過的。如果他不開口,我們就僵持著,兩個人一起等待分秒流逝。
又過了幾分鐘,霍克爾將懷錶掏出來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