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美妙的歌聲像爐中的檀香一般,幽雅柔和,讓人心曠神怡——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多少淚,斷臉復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
閒夢遠,南國正芳春。船上管絃江面綠,滿城飛絮混輕塵。忙殺看花人。
閒夢遠,南國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
夜弦皺起眉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是自己的錯覺麼?總覺得她意有所指,聽得他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朱錦紋全副精神都放在棋盤上,突然「咦」了一聲,拍手道:「我說怎麼看著熟悉!英持,你把龍行陣教給夜弦了嗎?」
鎮北將軍的癸酉龍行陣,天下無人能破,竟被夜弦施展在棋盤之上,難怪步步都是殺機,逼得他進退不得。
沈英持臉色不怎麼好看,戒備地看了看瑞雪,又看了看滿臉凝重的嶽承凜,他突然邪邪一笑,在眾目睽睽之下,勾起夜弦的下巴,蜻蜓點水地印了一個吻上去。
夜弦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嚇得怔住,隨即紅了臉,室內響起幾道抽氣聲,瑞雪彈亂了一個音,一雙美目直勾勾地看向相依偎的二人,沈英持得意地笑了,悠然看向瑞雪,道:「縱有傾城貌,不如嫁個有情郎,莫負了好時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和他搶人,還早八百年!
第三章 驚蟬
木樨花的香氣飄了滿院,秋風拂過,細小的白色花朵紛亂如雪下,落在人們肩頭髮梢,散發出沁人的清香。
夜弦負著手立在廊中,閒適地看著風起花落,恍惚間,眼前彷彿飄起北地的悽風厲雪,像刀子一樣刺骨的寒風,捲起漫天飛舞的雪片,夾雜著細碎的冰渣,打在人身上臉上,以及冰冷沉重的戰甲上。
耳畔戰鼓頻傳,喊殺聲如波浪般起伏,馬蹄踏起染紅的積雪,刀光閃過,飛濺的熱血還沒落地,便已化了冰霜。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是誰擂起戰鼓,任遍地凍結的赤雪映紅了天邊的冷月?
兵臨城下,狼煙烽火入雲天,是誰為他披上戰袍,將那一盞醇酒奉上,空樽擲馬前?
緊貼著面頰的虎頭面具,是誰親手鑄就?背後那躍然欲出的猛虎,又是誰為他刺成?
紛亂的情景交織起來,混亂不堪,無數熟悉的名字湧上唇間,卻一個也說不出來。往昔的回憶宛如閉鎖在一座固若金湯的城邑中,蒙上沉寂的死灰,辨不清輪廓。
他為什麼……想不起來了呢?
「夜弦。」溫柔的男聲擊透這似真似幻的迷障,喚回他的神志,像從一場夢中驚醒般,夜弦帶著迷路孩童般的迷惘神情,轉過身來,對上正朝他走來的男人,風吹起衣袍,花香更為濃郁,燻人欲醉。
「夜弦?」沈英持一手撫上他的面頰,端詳著對方夢遊一般的神色,問:「你怎麼了?沒睡醒麼?」
「英持……」夜弦眼中一片茫然,低啞的聲音下意識地喚出他的名字,整個人像繃斷的弓一樣鬆懈下來,眨了眨眼,問:「我以前上過戰場麼?」
沈英持眯起眼睛,深深地凝視著他,道:「上過,你我曾並駕馳騁,策馬殺敵。」
「哦?」夜弦不解地看著他,問:「那為什麼你成了將軍,我卻成了個一事無成的廢人?」
「因為你受傷了。」沈英持環住他的腰,安撫地輕拍他的後背,柔聲道:「你傷得很重,不僅武功盡失,連過去的事都記不得了。」
夜弦乖順地靠在他身前,漆黑的眼眸逐漸恢復了清明透澈,問:「你不嫌棄我麼?」
「怎麼會?」沈英持將他擁緊了些,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就是我的夜弦,不許再胡思亂想,聽到沒有?」
霸道的語氣讓夜弦忍俊不禁,低聲道:「遵命,我的將軍。」
又是在半夜醒來,了無睡意,沈英持顯然好夢正酣,呼吸平穩悠長,一隻手習慣性地搭在他腰上。
夜弦撐起上身,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思緒難平,木樨花的香氣幽幽地蕩進床幃,像是無聲的呼喚,促使他披衣下床,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
鬼使神差地,又來到池塘邊,那抹細瘦的身影果然佇立在岸旁,映著月華,更顯單薄,夜弦想要出聲喚他,卻叫不出他的名字。
少年聽到腳步聲,胡亂擦了擦眼睛,回過頭來,瞪大了一雙紅腫的兔子眼,看清來人之後,眸中再度水氣氤氳。
那副泫然欲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