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加重了,於是丁慕言暗罵自己方才不應該讓梁景生坐那麼久,再受了回寒。
突然梁景生裂了唇笑起來,眼神迷離,“下雪了。留白也只能留下來陪我了。”
“咦……”丁慕言回頭看去,從半掩地窗往外看,天空竟然紛紛揚揚地飄下雪花。
“就是不下雪,三思病裡需陪,我也當留下的。”
“騙人。”
梁景生眯著眼,扁著嘴,似小孩撤嬌。看到梁景生這樣的神態,丁慕言更認定他是病糊塗了。不過樑景生生得俊秀,這樣的神情並不會讓人生出厭惡感,甚至因為現在有面上紅撲撲的,添了幾分可愛。丁慕言不禁想笑。
“不騙人,我就坐在這裡陪三思。”
“不信,除非你讓我抓著手。”
丁慕言無奈,只好答應,不過怕梁景生的手伸出棉被會冷,於是將手伸進棉被裡讓他抓著。梁景生傻笑了一會,漸漸合了眼,只一瞬,他又睜了眼,水杏樣的眼睜得倒大,但是眼神卻迷濛。
“你是留白?”
“不是留白是誰?”丁慕言歪著頭笑起來,像冬日暖陽。
“不知道,不像。”
“哪裡不像?”
“因為留白不會留下來。”
“為什麼想要我留下。”
“因為喜歡。”
“留白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喜歡?”丁慕言搖著頭苦笑。
“沒有什麼值得喜歡嗎?可是我都喜歡,全部。”
第一次丁慕言感到很莫名的感動。丁慕言藝成離開家鄉,獨自一個借住在渭陽城,無親無故。每回吃飯都是冷冷清清,更別提佳節時候,所以漸漸他養成了廢寢忘餐的作畫,以期減少心底的落寞。曾經他想過放棄追求,回鄉侍奉老母親,但終究不甘,漸漸連青梅竹馬的卿娘也不理解自己,心裡更是堵得慌,便有了在閱春廬與梁景生相遇的一幕。現在聽到梁景生說自己所有地方都值得喜歡,這份認同感讓丁慕言不能不激動,即使清醒後梁景生什麼都記不得了,丁慕言也會將這事記在心裡一輩子。
“謝謝。”萬語千言結成兩個字。
“睡吧。睡醒了就會舒服了,留白在這陪著三思。”
床上樑景生精神已經越發萎靡不振,丁慕言的話也不知聽沒聽到。不過他確實睡過去了,這一次沒有再突然驚醒。
丁慕言凝視著床上並不算睡得安穩的人,回想方才的對話,竟突然覺得自己與梁景生都是可憐的。他自己的苦處自不必說,而他原以為不羈的梁景生竟有這般深的寂寞,過去什麼樣的生活讓他生出這樣的不安與孤獨?轉念一想,梁景生在這閱春廬裡除了四時與五味,真正有來往的人丁慕言知道的也就是瑤琪與他自己了,而瑤琪是不經常出現的,他自己過來也不會待太久。這也怪不得他心裡害怕被留下一個人不是?
想著想著,丁慕言也坐著睡著了。
一人床上睡著,一人坐在床邊頭靠在床柱上睡著了,而一隻手卻消失在棉被裡。
當四時燒好熱水提過來換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這一刻起,四時覺得梁景生與丁慕言的關係有些不同尋常,只是以他的的認知已理解不清楚到底有什麼不尋常,待到弄明白時候已經是數年以後。
☆、三思字
一晃已是春過夏臨,閱春廬外翠竹婆娑,景緻幽幽,生意也跟著好了些。
這一天丁慕言踏著朝霞而來,面帶喜色。
“瞧來有什麼喜事了。”
“三思你瞧。”
丁慕言將手上的畫卷託舉在梁景生面前。梁景生接過,徐徐展開。
“夜雨巴蕉圖?”
畫上月隱雲中,細雨如線,巴蕉舒展,墨色濃淡得宜,筆觸流暢自然,景物躍然紙上,夏季蔥蔥與夜涼絲絲彷彿要從畫中透出來。
“這畫是佳作啊。”這一次梁景生不得不由衷讚歎。
“全賴三思提點。要不是上次三思感嘆說這裡夏季獨缺雨打巴蕉聲伴眠,我哪裡能有這樣的靈感。”丁慕言被梁景生一誇,臉蛋有些發熱。
“胡說,再怎麼說我也只是提了個醒,要是沒有留白的丹青妙手,又怎麼會有這畫。”梁景生見丁慕言害羞,便不肯放過他,繼續誇。
果然,丁慕言禁不住梁景生誇,兩頰已是秋風吹紅楓葉似,急急往店裡走去。梁景生心道這次怎麼這般不經調笑,忙跟去想解釋。
只是梁景生人走進店面,便看到丁慕言站在後院與店面交界處,手上拿了一株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