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在那森森白骨緩慢地刺入胸膛之中,拉出自己的心臟之前,謝玄衣終於不爭氣地昏了過去。
他原以為自己再次睜開眼之後便可以和化為厲鬼的衛行風一切共赴黃泉,可是,周圍只是如斯寂靜。
紅衣白骨歪歪斜斜地靠在謝玄衣的胸膛上,一點也沒有動靜。
而謝玄衣的胸膛上也並沒有指節枯骨所留下的血痕,屋裡的油燈仍是昏昏暗暗的,房門緊閉著,除了自己沈重的喘息聲之外,什麼聲都沒有。
傷病的折磨或者是夢魘的侵擾讓謝玄衣冷汗滿面,他轉頭看了眼那顆安靜靠在自己胸膛上的骷髏頭,心中盡是恍然,方才對方的恨,以及帶給自己的痛還那麼鮮明,可為何竟只是幻影?
“風兒,風兒……”謝玄衣輕聲而急切地叫著那具白骨。
白骨沒有回應。
比夢境中更讓人感受的鈍痛逐漸從走遍了謝玄衣的四肢百骸,他茫然而孤獨地睜著眼,不斷呢喃著的唇邊,並沒有發出更多的聲音,他或許有很多話想說,可是說出來,有誰在聽?
陰暗的密室中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謝玄衣就這樣和白骨一直依偎著,直到衛行雲再度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看樣子你和弟弟處得不錯嘛?不如這樣,你就不要離開了,留在我弟弟身邊,也算贖罪。”
一襲白衣的衛行雲看上去正氣凜然,他微笑著走到床邊,俯身看了看目光混沌的謝玄衣。
謝玄衣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牽,卻溢位汩汩的鮮血,原本他就中了修羅教的陷阱,身負重傷,若非有林木子親手配置的奇藥緩和傷勢,只怕已是渾身經脈盡斷,肺腑俱傷而亡,他此行來北境親自冊封衛行雲也是為了能與此人一釋前仇,獲得對方相助,治好內傷。
那知道謝玄衣此番時乖命蹇,不僅沒能與衛行雲一釋前仇,反倒被曾經疼愛過的弟弟親自逼下山崖,落入衛行雲手中受盡折磨。
受了那麼重的內傷和外傷,又被衛行雲這般折磨,謝玄衣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了。
他費力地吐出口中的淤血,混沌的目光中竟有幾絲憐憫之色。
“嘿……這一次,我恐怕真地要永遠陪在風兒身邊了……倒是可憐大當家你,還是孤身一人。”
衛行雲雖然心性瘋狂,但並非毫無理性,他一聽謝玄衣如此說,急忙扣住對方的脈門。
那虛弱至極的脈相正昭示著對方生命的急速流逝。
“可恨!”
衛行雲眉間一擰,趕忙將謝玄衣解開並扶了起來。
他看了眼身邊衛行風的屍骨,神色又似癲狂。
“弟弟,弟弟,永遠陪在你身邊的只要有大哥我一個人就好了!”
衛行雲轉而反手一掌抵在謝玄衣背上,滿面漲得通紅,竟是以畢生功力在替謝玄衣療傷。
“哈哈哈!謝玄衣,我怎會讓你如願!”
衛行雲厲聲長笑,滿頭青絲隨即被渾身迸出的真氣高高揚起。
本是心脈衰竭的謝玄衣在接受了對方如此渾厚的真氣之後,臉色頓轉紅潤。
他微微睜開眼,墨色的瞳仁裡沈澱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
經過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激戰之後,勤王軍終於將一度強悍無比的北境叛軍逼到了絕路。
精疲力竭,糧草殆盡的四萬名北軍將士被圍在三途灘,身後是滾滾的阿難江,而前面則是全副武裝的勤王軍。
謝潛龍第一次覺得這麼累,他抱著傷口不斷滴血的謝潛魚,至此,仍不願承認現實。
“哥,你聽我說,龍翔那邊我早就勾連好了,只要我們發個焰火訊號,他們的大軍很快就會過來救援咱們的,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反敗為勝,還可以……”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謝潛龍憔悴卻依舊漂亮的臉上。
謝潛魚肩上的血順著手臂一直淌到手腕,乃至流到指間,他垂著佈滿鮮血,不斷顫抖的手,金眸中充滿了憤怒。
“潛龍!我說過永遠別提叛國之事!死則死矣,有哥來陪你,你怕什麼?!”
謝潛龍捂了把臉,垂下眼簾,繼而卻又溫柔萬分地輕輕摟住了謝潛魚的腰。
“哥,你知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甘心。只要留下的實力,總有一天,我們能光明正大地走升龍臺的,不是嗎?”
謝潛魚苦笑了一聲,忽然抬手撫了撫謝潛龍不同與自己的一頭黑絲。
“難道還要讓這樣沒有意義的仇恨再持續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