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鴻將軍的字掛在房中,得閒時便看它兩眼,如同看到了楚留鴻將軍一般,遠遠地想著那時他的瀟灑不羈,意氣風發。
阿邙看見了,臉色卻是一片怪異,“你怎會有楚留鴻的字?”
“怎麼?”我反問。
“你們照國人都不太喜歡他。”他說得不清不楚。
【拾玖】
不多日,大雪初融,魏康打算拔營回去。臨行,他對我道,“銀州已不是國都,但繁華依舊,我可帶你去瞧一瞧世尋河。”
不多不說有些受寵若驚——不論是哪方面,他對我都過於仁慈了,簡直到了婦人之仁的地步。卻也有些感動,不說別的,即便他是別有用心,讓我能去看看故都,我也是要感動的。
船行十數日,抵達銀州。
又說那世尋河上還有個世尋橋,我對魏康道,“不知者起名之人是誰,竟如此偷懶。”
那時魏康換了身錦袍,搖著把詩扇,活脫脫一個富家子弟模樣,“恐怕不是偷懶,卻是痴心。”
頓一頓,又道,“世尋,乃是‘生生世世,尋而不見’之意。”
“想必那人活得很是傷情。”我品評一句,卻看魏康面色有異。揣摩著他的表情,我猜道,“楚留鴻將軍?”
“本是英雄兒郎,卻落得個淒涼下場,連衣冠冢都無。”魏康狀似惆悵地感慨。
衣冠冢都無?我心存疑慮,卻未多問。
租了只小船在河上閒逛,一路聊著楚留鴻將軍。
想必是我二人聊得太過開心,引得船公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楚留鴻將軍真真是個少年英雄,這般人物,也可憐了他生不逢時。”說罷,長嘆一聲,眼巴巴地望著我。
“此話怎講?”我順著他老人家的意問了下去。
“還不是照國時候的事兒了,”老船公目光幽幽,“何必呢?”
“若是為國捐軀,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我對這人的傷感有些不明所以,只得道,心下也對這位楚留鴻將軍有了些許好奇。
那老船公卻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但也沒多說什麼。當真奇了怪了,為何我一提到這楚留鴻將軍,他們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弄得人挺不自在的。
“這麼說也對吧。”最終還是魏康尷尬地笑笑,算是給解了圍。
【貳拾】
暫住在客棧裡,晚上剛回房,便被阿邙給一把抓住,抵在牆上。他的眼睛似乎有千丈萬丈深,看得我心裡一陣發毛。
“你與他整日廝混在一起。”阿邙聲音低沉沙啞,聽得出些許難得的疲憊。難怪一整天都沒看見他,想必是暗中跟了我一日。
想到這個,就有些氣急,他將我當做什麼了?我涼兮再怎麼不濟也是個男人,他這看小老婆似的看著算是哪門子的道理?
“是又怎樣?”我有意激他,想想,還覺得不夠傷人,又補了句,“我說過我身子算是你的,便不會食言,這身子你愛怎樣便怎樣,其他的,你管得著什麼?”
他臉一黑,抓著我的手握得更緊了許多。我脾氣也上來了,“怎麼,這才幾個晚上就慾求不滿了?”說吧還不夠,重重地冷笑一聲。
“你把嘴巴放乾淨點。”他的聲音又陰沉了許多,想必是壓抑著怒氣。
“你聽著,我再說一遍,我涼兮便是涼兮,至死也是涼兮,不是你的掌上玩物!”
說完也覺得有些累了,十數年的情誼,幾乎稱得上是“青梅竹馬”,誰曾想卻變作這般狼狽模樣。
翌日起來又是日上三竿,這次歡好之後的痛苦較往日更甚,也是活該了這張賤嘴。
再看,身旁照舊空無一人,就連昨夜火熱的體溫都消減了。說不清心裡邊那種若有若無的委屈算是什麼。
無意間卻瞥見床邊放了碗白粥,早已沒了溫度,心頭卻又一陣莫名的暖意盪漾開來。
然,也不過是暖意罷了。我要照國,憑他之前那些話,他便是我的阻礙。照國與他,呵,該選什麼呢?有選擇的餘地麼……
太多東西比他更重要,所以即便他是唯一,也得拋下。
正想著,一個侍女開了門,進來行禮道,“將軍早些時候送了碗粥給君上,看君上睡得熟,便沒打擾。料想這時已涼了,特意囑咐婢子來換。”說吧,端上一碗豐盛了許多的,還冒著熱氣,引得人食指大動。
我微笑著看著那女孩進來又出去,心想——看,連那點僅存的溫暖都沒有了。
(七)
【貳拾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