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牡丹又變作了老樣子,從前纏著他不放的那些煩人的事兒似乎一夜之間全都灰飛煙滅,成了他整日纏著我。
不過,他來了,清水禾便再沒有理由留在我身邊。
牡丹這人平日裡看上去不著調,事實上口風卻比清水禾要緊許多。先前同清水禾,雖收穫甚微,但好歹還是知道了些東西,要換了牡丹……
就說有次吧,我同他聊著,牡丹又堵著我說些甚麼我對他始亂終棄的話,我想起清水禾曾道他同牡丹算是發小,便道,“我同教主不過初始,要說‘始亂終棄’實在是稱不上。”
牡丹才不會聽這樣的解釋,直嚷嚷著,“初始亦是相識,既是相識,便不可棄牡丹於不顧。”
“照這麼說……”我佯作思考,“相識便須不離不棄,教主想必已經傷了不少女子的心。不如挑幾段教主從前的韻事來說說?”
我這麼說,本不奢望他可以被這麼一引便毫無戒備地將當年之事和盤托出,但依據他的回答,總應該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他卻道,“公子你不信我……”
我疑惑,這哪兒跟哪兒呢?
“公子懷疑牡丹對公子不忠,”他先是有些哽咽,含情脈脈地瞧著我,好像我真把他怎麼了似的,“牡丹從小到大,稱得上‘韻事’的,只有同公子你……”
說完,把頭一低,臉一紅,還頗有嬌羞之態。
我一面無語,一面失望,兜著圈子問他,也不過是為了套得些微的線索,可叫他這麼一回答,什麼都聽不出來。
若只是一次也就罷了,偏偏每次牽扯上這一類的問題——關於過去的,他總是晃著悠著兜了過去,我真正想聽的話,偏生是一句也沒說。
就是傻子也明白,他或許真的會幫我,但他絕不會要我知道更多的。似乎我只要等著他把什麼都做好了,等著同阿邙在一起便可,其他的都與我無關。可謎題牽扯至今,由不得我置身事外,我自己只想知道關於照國那一部分,說起來,也實在……無關緊要。
——可他就連這微末的一部分都不願叫我知道,簡直是……
他從不曾真正信任過我,一如我不曾信任過他。在他面前,我真的做不了什麼,這樣的無力感……
叫我不知該說什麼好。
之後找到了阿邙,若要再做什麼,也不會再選擇依靠他了——事實上,不會依靠任何人了。
命運被別人掌控的感覺真不好受。
之後又過了幾日。
我不知牡丹究竟做了什麼,教中裡裡外外都透著一種神秘,叫我總覺得不自在,同時,也感覺牡丹的奇怪之處。
最記得的就是本來應該給我住的西閣。
我所住的東閣同西閣遙相呼應,東西對峙。我曾搖搖望過西閣一眼,西閣同東閣大不相同,通身白色,不知是什麼材料築成,窗子開得極大,窗框上雕著繁複的花紋,像是藤蘿的枝葉。
我對這地方心存疑慮,卻沒靠近過,只是隱隱覺得這種風格有些眼熟,但無論如何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也沒機會靠近去細細觀察。
每次我想要去西閣細細看看它究竟是什麼模樣,要麼清水禾,要麼牡丹,或者其他人,總會有人將我纏住,叫我連靠近一步都做不到。
似乎,自從離開了深山,我身邊就一直髮生著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經過一個又一個似乎可疑的地方,發現許多零零散散的事兒,似乎都於某件事情有關,冥冥之中引導著我去接近什麼,卻又設下阻礙,叫我只能隔著層霧靄,看見些隱隱綽綽的東西。
再往後幾日,牡丹告訴我,鵲橋快搭好了。
我先是疑惑,這才剛到春,離七夕還遠著呢,轉念一想,才知道他說的是我同阿邙。
不想還好,想到了,再怎麼奇怪的盤踞在腦海的東西全消散得一乾二淨,拳頭大的一顆心足夠大也足夠小,這時候只裝得下他。
牡丹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涼兮,你註定當不了君上。”半晌,他突然道。
“嗯?怎麼?”我疑惑他怎的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牡丹笑笑,笑得簡直不像是他,這朵牡丹花怎麼可能笑得這麼安靜這麼文雅!
“你與從前不一樣了。”他道,“你有沒有發現,你在不由自主地在意阿邙,比從前更在意。”
“——你從前可以面不改色地捨棄他,但現在不能了。”
“此話怎講?”我不知該如何答他,只得這麼反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