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向他玩笑道,“怎的就沒叫我早些遇上你,這樣說不定我還可以成為你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先是被我這話一驚,退了幾步,才道,“別,若真叫我那時候遇見你,定要將你當做怪物。”
我就奇怪了,“為什麼?”
清水額盯著我敲了半晌,“你自己不知道,其實你這人……怪得很。”
我愈發來了興趣,纏著他叫他說原因,我耐煩不過,吝嗇地擠出幾句形容,“你有時候叫人覺得你其實是個亂世梟雄,深藏不露,但大部分時候……幼稚得可以,”停了一停,又道,“依你這性子,要是每個人看著,只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大窘,“你什麼時候覺得我像梟雄了?”我沒本事坐擁天下,沒本事領兵打仗,沒實力,沒靠山,就憑那寥寥幾個人護著,關鍵時候又有些運氣,才活到今天。
他也歪著頭想了會兒,“現在想想,其實你的確挺沒用的……之前應該是我的錯覺吧。”
“仔細回憶一下。”我盯著他。
他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還是道,“不僅沒有哪一處像是梟雄,還挺傻。”
我扭過頭不理他——這種話在心裡想想就好了真的不用說出來的……
不過清水禾這話又說得沒錯,要每個人看著,我早不知道死哪兒去了。自始至終都有人同我站在一起,就好像……阿邙。
不禁想起起先同田涉韓的一月之約,那是本已將那當做了唯一的希望,只想趁著一月的期限內好好同阿邙在一起,之後便相忘於江湖。不想之後發生的事兒,將原本的打算生生打亂。或許自小接受的教育的原因,總覺得照國是我母國,即便他是錯的,我也非得為他付出一切,如今想得更多的反倒是阿邙了。可到這時候,偏偏所有人都將我往這漩渦中扯,叫我想置身事外也難。
逃避總歸是沒用東,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無論如何,總有無形的手將人朝裡邊扯。事到如今,要想不進局只有將這個亂成一團的結一點點地解開。照國末年之事我瞭解了些,興許到現在,只差一條線索將這些事兒全串起來了。
……
後來牡丹那兒有了訊息。
他見我時依舊趴在他院子中的那方石桌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見我來,抬一抬眼,揚了揚下巴,示意我在他對面坐下。
我坐著等了他好一會兒,他卻如同睡著了一般,全然不理會我。
我耐著性子同他耗。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過身來,道,“你不理我。”依稀如同初見時一般,淚眼婆娑,好似真的有誰把他始亂終棄了一般,眼睛裡噙著的淚水亦假亦真。
我差些被嗆著,我倒是想同他多說說話聽聽阿邙的狀況,可是他不理我啊。這可是他地頭上了,他想怎麼樣還不容易?
“公子——”轉眼他又換了一副強調,尾音微微地揚著,十足的挑逗的味道,“不然你答應牡丹一件事,牡丹便告訴你阿邙如今如何?”
他又想做什麼?
我預感他接下來一定不會說什麼好話。
“牡丹很寂寞……”他的聲音愈來愈低,似乎還帶上了隱隱的嗚咽,“只要……公子你能同牡丹溫存一夜,嗯~就好~”
“咳咳……”我猛地咳嗽起來,這回是真嗆著了。
真是夠了!
牡丹壞笑著看著我糾結的表情,饒有興趣的模樣。
我突然覺得,我這輩子最大的悲劇,不是國破家亡,不是身陷囚籠,不是情不由己,而是……認識了這麼一朵牡丹花。
“教主您要說什麼就說吧,不必拿我尋開心。”我儘量正經起來。
牡丹幽幽嘆口氣,“果然……你在乎的人,只是他……”
他今天是怎麼了前些日子不是還像換了個人似的雷厲風行得忙得連影兒都不見麼,怎麼今天有空耍我!
“我一直渴望為所愛之人獻身一次……所以……”牡丹同我靠得愈來愈近——他單方面地靠過來!“應該過不了多久,你們就能重圓了吧。”
到最後,他的語調平穩了下來,似笑非笑。
我被他一驚,幾近說不出話來。將軍府背後是久國的力量,我走了,阿邙在將軍府四面楚歌,始終是我的一個牽掛,若魏康想要留下他,牡丹要解救絕不容易。
可現在他說,“過不了多久”?
牡丹眼裡始終淡然,似乎是在欣賞我的表情一般。
(二十七)
【拾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