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萬物待蘇的春意,被這非要較出個勝負高下的二人一鬧,立即便顯出了花殘木偃的衰敗之象。秦範二人不時躍起落下鏗鏘對劍,正值拼鬥得四體酣暢,渾身痛快,卻忽見了一抹玄色的衣影翩翾落至二人中間,若燕輕、若矢疾,輕輕巧巧拆了幾招,便將二人手中的劍都奪了去。
範炎青看清來人樣貌,當即欣喜喚道:“義父!”
“原是你們兩個。”溫商堯將奪於手中的兩把寶劍各自擲還一人,似嗔似笑地搖了搖頭,輕咳兩聲道,“我還當是哪裡來的頑猴,這一清早的便鬧得人不安生。”許是因由天氣晴好,溫商堯看來氣色也佳。入鬢的斜眉輕輕揚起,唇角溫潤含笑。尤是那張素來蒼白冷清的面龐,這會兒也都似冰霜初化、煙瘴俱散,染上了好些暖色。
範炎青仍是滿面喜色地道:“阮大人的醫術委實冠絕天下!他循古方研製出的丹藥竟有起死回生之效,而今義父看來分明與我等少壯無差,這身上、面上哪裡還有病叟之氣?!”
溫商堯笑道:“病叟還是病叟,只不過你二人的劍術尚待精深,病叟也鬥不過罷了。”
秦開心裡不服,當即出聲辯道:“不過是適才國公偷襲得手,怎能說是我二人劍術不精呢!”範炎青年更少氣更盛,也板直身子晃了晃首道:“義父可知,百姓皆言我二人較你當年已是青出於藍!”
見身前男子不以為然地輕輕搖頭,倆人互使了個眼色,忽又抱拳胸前,異口同聲道:“還望國公(義父)賜教!”
秦開騰身而起,長劍直刺,溫商堯不徐不疾,只取了一根竹枝,便連擋那似驚飆危瀾的一串迅猛劍招。趁那一招劈下的劍勢有所疏忽,忽而左手貫勁將其手臂折反於背。指力稍施卸去秦開的臂上力道,讓手中寶劍”咣噹“落地,溫商堯才一聲輕輕咳笑,放開他道:“再練十年。”
範炎青瞧見秦開輸得毫無招架之力,心下得意也飛身朝溫商堯刺出一劍,料他能避,便也不遺餘力。凌厲劍氣直指眉心,溫商堯腳下猝爾生風,整個人衣袂飄飄,不動自退。他越是風行於水般悠悠避讓,越逼得那少年心若火焚,心神難凝,只圖劍招剛猛而忽略了防禦自身要害。踏著枝葉騰身在空的二人時交時錯,倏分倏合。比方才對陣秦開多鬥了十餘招,溫商堯忽而夾住直攻額面的劍刃,將那劍身牢牢鎖住向己拉近,擒拿住範炎青持劍的手腕——範炎青動彈不得,方欲咬牙使力,忽見身前男子以肩膀疾撞他胸前,便似一股惡力撲來,推得他往後飛退出幾尺,砰然大響地跌在地上。
“仰箭高射,力盡還墮。”將繳下的劍擲還灰溜溜爬起於地上的少年,溫商堯亦是對其搖頭笑道:“再練五年。”
範炎青本還羞赧,一聽此言反倒欣然笑起,轉過身去望著秦開道,“如此說來,我還強過你了。”秦開當即不服道:“你連個病叟都敵之不過,哪兒有臉面笑我?待能贏下一招半式再笑不遲!”範炎青便又不正不經地笑了笑:“若論單打獨鬥,你我豈是溫郎對手?可若你我伉儷同心,夫妻合力,許能僥倖勝他!”
兩個少年剛欲揮劍再進,忽聽一個怒然聲音震響於後:“放肆!”
秦範二人雙雙收劍,循聲而望,果不其然是少年天子。
杞昭大步踱入,怒視二人道:“你們明知他久傷不愈,還鬧不夠了!”
少年天子發似沖天,目似眥裂,活脫脫似要將眼前的一雙少年愛將拆骨入腹。這君臣二人已不比小時候親近,秦開不敢貿然應答,倒是範炎青雖兩腳相搓地埋臉向地,仍嘀嘀咕咕:“義父不過為我二人指點武藝,皇上當真小氣。”
人前是君臣,禮不可廢,人後倒也相處自然。杞昭走向溫商堯身前,望著他道,“好一個為朕‘和鼎調羹,鹹得其宜’的賢相,如何對待自己的身子倒是這般不知分寸!”不比方才豎發眥目滿面含怒,此刻語聲已柔緩了好些,“你當阮辰嗣真是化凡而來的菩薩,不愁無人救命?”
“臣不過是一時技癢。”溫商堯輕咳兩聲,倒顯神色懈閒地笑了笑,“不過阮大人也確有奇術。”
“他和朕說尋得一本奇書,自書中鑽研數日,方才尋得一條妙方。可朕問他你的病狀可否根除,他卻支支吾吾說什麼那冊奇書他只得一半,另有半冊不知所終……朕絕非狹量之人,雖說杞晗那張嘴值當朕殺他百回,但若阮辰嗣能將你治癒,朕自當準他二人相見。”
秦範二人自覺杵著礙眼,方要向少年天子告退,卻見他冷冷了過眼眸,依舊板著張臉道:“你二人且先留下,朕尚有要事與卿等商議。”
杞昭與溫商堯步入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