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9部分

滾,不時一陣凜風吹過,掃得枯葉衰草瑟瑟作響。剛走出不過兩三丈,展庭已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三兩步走到汪雲崇與南疊楓身邊,伸手向東邊一攤,道:“兩位這邊請。”

呼延家的客舍並沒有百川山莊各個院落的敞闊,但其精緻程度卻不輸分毫。

南疊楓放置後隨身攜著的衣物,仰起頭看著房頂紛繁的雕飾,腦中如這雕飾一般凌亂紛繁,既理不出頭緒,也不知如何去理。

聽得屋外淅淅瀝瀝的聲音漸大,溼溼的水汽漫了進來,才發現不知何時已下起了雨來。

南疊楓推門而出,迎面而來的冷風夾雜著星點的雨絲拂在臉上,溼潤冰涼。

深吸一口涼氣,再凝神看去,發現對面的屋簷下,汪雲崇正雙手撐著雕欄,半個身子都探在遮簷外,仰著頭閉著眼,任雨點打落在稜廓分明的嘴唇上,順著下頜滑到脖頸,沾溼金繡圖紋的前襟。

寒風吹動他的衣角和袖角,被雨水打溼的鬢角碎髮垂散下來,汪雲崇似乎毫無知覺,仰著頭靜靜地接受著這天賜甘霖,閉著的眼睛雖讓人感覺不到那十二衛總領獨有的凌厲,但周身上下散發出的霸氣和驕傲,卻更加令人不敢逼近。

兩人的屋子之間橫著一小塊草地,但此時正是隆冬時節,也看不出多少綠意。南疊楓隔著簷前滾落的雨簾遠遠地看著,水珠的晶瑩和水汽的溼潤柔和了汪雲崇的輪廓,朦朦地像是濃淡分明的寫意畫。

有這樣的與生俱來氣魄的人,真無法相信是和自己一樣自小就無父無母的孤兒。

“你是出來看雨,還是看我?”汪雲崇戲謔地一挑嘴角,卻仍舊保持著方才半身淋雨的姿勢,也不睜眼。

彷彿對汪雲崇時不時不正經的調笑也已經見怪不怪,南疊楓走近簷邊,探出手去接滑下來的雨珠,道:“大人好情致,這月份的冷雨竟也淋得這樣痛快。”

汪雲崇“哈哈”地笑了幾聲,睜開眼來,拍了拍前襟的水珠,道:“夠冷的雨才能讓腦子清靜下來,你要不要也試一試?”

南疊楓握住手心裡沁涼的水珠,抬眼看向汪雲崇,道:“沒想到天底下也有能令汪大人腦子不清醒的事情。”

汪雲崇低頭微笑,忽然單手一撐扶欄躍了出來,晃步襲到南疊楓這邊來。

南疊楓吃虧多次,本能地向後一縮。汪雲崇毫不客氣地往南疊楓身邊的雕欄上一靠,半仰著頭笑道:“怎麼沒有?那晚在九華宮想著怎麼逮你就是一件。”

南疊楓也笑起來,雙手支上扶欄,熠熠的眸子隔著水簾眺著遠處山岱,道:“也許該早點讓世伯知道師父過世的事,真是頭一回聽說英凜一世的世伯竟也會流淚。”

汪雲崇偏過頭,看著南疊楓蒙上水霧的精緻側臉,半晌,忽然道:“你知道那是什麼淚麼?”

南疊楓轉過頭來,不解地挑眉:“嗯?”

汪雲崇盯著南疊楓燦如星斗的眸子,道:“那是痛失愛人的淚水,再硬的漢子也會流的。”

南疊楓一怔,問道:“你如何知道?”

汪雲崇淡然一笑,反問道:“你愛過人麼?”

南疊楓再次一愕——自從被師父收養之後,每日不是習武就是誦讀詩書或者鑽研天下其他武學,對身邊神仙一樣天香國色的水揚心都不曾動心過半分;師父過世之後更是滿心滿腦都是師父猝然離世的悲痛和師父留下的遺命,似乎根本無暇想及其他。

汪雲崇端詳著他眼中神色,然後輕勾著嘴角,道:“你沒有。真是可惜了那個樂伶的花容月貌。”

南疊楓被看穿所想,抿了抿唇,偏開視線道:“大人既有此言,想必曾經對人付過深情?”

汪雲崇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不置可否道:“我入十二衛六年,隨楊大人和皇上踏遍大江南北,見了不少悲歡離合,那些人眼中意態,和剛才的呼延鐸是一樣的。”

南疊楓再不說話,也閉上眼感受著零星的水珠在臉頰上的濺落,思緒更加紛亂。

呼延鐸方才無法抑制的淚水,在汪雲崇的如此解釋之下,真的情理都通。可是,呼延鐸有妻有室的人,又怎會對師父有如此念念不忘的思慕?而呼延鐸一代英雄人物,江湖上少有敵手的俊逸之才,師父又為何舍此豪俊,終身不嫁?

師父,到底隱瞞了多少秘密?

呼延鐸望著窗外漸大的雨水,眼中的怒意漸漸消散,轉而變為更深的悲鬱,漸漸地連悲鬱都淡去,換上了似悲似鬱似愁似恨的糾雜。

雨勢加大,呼延鐸垂下頭,重重地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