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蔽陋啊。”
春末北方微寒的靜夜裡,清冷的月明鏡一般懸在半空,透亮得不帶一絲雜色,彷彿伸手就能觸碰到。
陸之冉倚坐在一棵老樹邊,伸出手向著那似近而遠的皎月無意識地觸了觸,很快又收回手來,左右望了望,確信已然熟睡的手下們沒有看到他們這位司領如此孩子氣的舉動。
距邊關只剩下不到一日的路程,空氣中已然有些邊外獨有乾燥,呼吸之間也有了些塵埃的味道。
等到將葉廷恭平安送至邊城,他也將快馬加鞭地趕往百川山莊與薛駿會合。
想到可能會在百川山莊遇到的汪雲崇,陸之冉喉中一酸,收攏雙臂抱緊自己。
“很冷麼?”
陸之冉微微吃了一驚,抬頭望見葉廷恭不知何時站到了一邊,輕輕搖搖頭,道:“葉將軍還沒休息麼。”
“嗯。”葉廷恭應了一聲,近前兩步,道:“邊外夜涼,你匆忙趕出來想必沒帶厚實衣物,我去給你找一件來。”說著就要轉身往回走。
“不用了,葉將軍。”陸之冉仰頭道,“習武之人自有真氣護體,這一點薄寒還是受得住的,沒那麼嬌貴。”
“呵,也是,”葉廷恭回過身點點頭,看了看自己同樣單薄的衣袍,笑道:“是我多事。”
陸之冉微微牽牽嘴角,道:“葉將軍客氣了。”
葉廷恭卸下腰間佩劍放到一邊,也靠著那棵老樹坐了下來。
陸之冉看了他一眼,未再多言,靜如止水的眸子裡映著皎潔的明月,看不出任何情緒。
三日來一路護送葉廷恭,才知這位榮騎將軍原來是如此易相處之人,對身上帶傷的田逸處處關照,就連對待跟從的那二十五個十二衛衛軍也是禮遇有加,絲毫沒有半分大將的拿架,不到兩日就已然跟眾人打成了一片。就連始終淡漠神情的陸之冉,葉廷恭也三番五次玩笑地命令他不許再對自己如此恭敬。
邊塞的天空中懸著的月亮近的一點也不真實,像曾經近在咫尺卻從未屬於過自己的汪雲崇。
陸之冉臉上的神情依然毫無波瀾,手心卻微微捏緊。
葉廷恭側頭看向陸之冉,在那全無情緒的眸子裡抓到了一瞬的迷離,卻很快又變得不可捉摸。葉廷恭深吸一口氣,也望向那清冷的皎月,道:“陸大人去過邊外麼?”
“呃?”正自出神的陸之冉被他問得一愕,鬆開攥緊的手心,道:“什麼?”
“呵,”葉廷恭輕輕一笑,道:“我說,陸大人可曾去過邊外?”
“沒有。”陸之冉微微垂頭,道:“大漠黃沙,碧血連天,很慘烈罷。”
“是啊。”葉廷恭勾勾唇角,道:“所有的生命都沒有分別,懸於一線,可以說消逝就消逝。今天還在與你把酒言歡計程車兵同僚,明天也許就是枯骨一具。”
陸之冉眼中微瀾,轉過頭來看向葉廷恭。
“在那裡,生命是全然沒有價值的東西,可是越沒有價值,你反而會越珍惜。”葉廷恭續道,“不是畏懼死亡,而是想要儘可能愉悅而認真地活下去。在戰場中經歷久了,你會發現很多錯過了的東西其實並不值得惦念,珍視你已經擁有的人和物,才算活得值當。”
陸之冉轉回頭,垂下秀氣的眼睛,濃濃的長睫擋住眸中的微光,不知是何情緒。
葉廷恭亦不再說話,只看著那輪明月靜思。
月過中天,時近四鼓,葉廷恭側過頭,見一邊的陸之冉不知何時已然睡得熟了。如水的夜光灑在秀氣的臉上,闔上的雙眸掩去了平素那惱人的淡漠神情,安靜恬然得像個孩子。
葉廷恭看了半晌,忽然直起身,將肩上搭著的披風輕輕蓋到陸之冉身上,然後抱起雙手,看著絲絲浮雲掠過彎月,愣起了神。
揉著被酒氣燻得微脹的頭,南疊楓推開慕蓮院主屋的大門,藉著影綽的月光隨眼打量了一番屋中精心佈置過的陳設,只覺得額角更痛。
據說慕蓮院是百川山莊第一任莊主陸向逾當時的居所,百年來桌椅陳設幾變,格局卻始終未有人更動過。百川山莊勢大之後,便建起了山莊內獨高的四層小樓歸一閣,歷任莊主都居於此。這之後,慕蓮院便空了下來,成為百川山莊招待至上貴客及接任莊主人選的別院。
屋門被輕輕釦上,房內亮起和緩的燈光來,南疊楓剛要轉身,卻覺一隻寬厚溫熱的手覆上自己的額頭,隨即另一隻手也搭了上來,在額角處緩緩揉著。
“真是沒道理,”汪雲崇騰出一隻手摟住南疊楓的腰,另一手繼續幫他輕輕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