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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他凝目看去,只見小艇上僅有兩人。掌船的那人身材高挑,但全身都裹在灰色的斗篷中,在昏暗的暮色裡,看不清臉容。

船艙裡還坐著一個身影,亦裹著灰色的斗篷,縮在船艙裡不出一聲,彷彿天地萬物,眼前種種,都與他沒有關係。

“你們是什麼人?”

末借喝問。

掌船的人停了櫓,從斗篷下伸出一支蒼白的手,手指纖長而骨節微露,在暮色裡,骨節拗折過來的地方,透著令人不快的青白色。

這並不是一雙習慣於操櫓的手。末借在頭腦裡掠過這樣的思緒。

他手中抓著一物,對末借現了一現。

——那是一面代表了吳王無上尊嚴的黃金色令牌。

末借一見,立刻惶然跪倒。士兵們不明所以,也跟著跪下。一時間沒有了操舟的人,船舷與船舷碰撞在一起,發出格格的木質聲音。

掌船的男子揮了揮手,聲音柔和地說:“你們全部去城樓上守著,過了一個時辰,再下來。”

末借愕然地看向他,卻看不清斗篷陰影中的臉。

他不得不從命,行禮後,帶著士兵次第地從盤門下的水門側邊登了岸,走上城樓。

盤門的城樓分為外城樓與甕城。他們站在外城樓的箭垛之間,看著那兩個艇上的男子靠了岸,上了樓,又下了樓,穿過甕城中央,走向水門側面的水牢。

那水牢裡,關押著一個對吳國上下至關重要的人物。

士兵們忍不住交頭接耳地低聲談論起來。

片刻後,有一個人鼓起勇氣,問:“將軍,那兩個人,是宮裡的人麼?”

末借點頭。

士兵們怖然地互相看著,一個小兵衝口而出:“他們是來……賜死的麼?”

末借猛然回頭,冷哼:“住口!”

幾個士兵絕少看到他們的首領這麼生氣的樣子,立即噤若寒蟬地,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末借長長撥出一口氣,才低沉地說:“伍子胥大人關押在這裡的事情,並沒有流傳出去,你們也不要多口。”

“那宮裡的人來做什麼?”

“我相信大王不會自折股肱。”末借冷冷說,“我只是個小小的城守,內廷的鬥爭,我無從知曉。可是,我不信伍大人會背叛吳國。”

“我也不信!”士兵七嘴八舌地說著。“可是,大王那樣對待大人,難免不起了殺心……”

“我們只是守城的人。”末借沉聲說,“我們能做的,就是看著。”

城樓上靜了下來,只有旗幟在風中獵獵作聲,這夏末的黃昏,竟然起了這麼大的風。

末借低頭看向那兩個灰色的人影,此時,已經經過了甕城,走入水牢那一面的陰影裡。

黃昏的餘光,將人影拖得很長,逶迤地映在地面上。地面的石頭縫裡,東一簇西一簇地開了些零星的黃花。

已經是夏末了。

他忽然想到,再過些時候,水牢裡就會變得很寒,很冷,冰入骨髓了罷。

章二十 … 2

領頭的男子走入了水牢。

腳底忽然陷入一陣柔軟中。

是水。

他晃了晃身體,站穩了。渾濁的水流一下子漫過了腳面。

男子抬目四顧。

這石頭砌成的牢房與城門一體,在外面幾乎看不見入口。只有持有特別令牌、能夠直越甕城,又或開啟對吳國來說至關重要的水門,才能在城門的內側找到它。

——最初設計盤門的時候,主要的功用是針對外敵入侵而設,因此才有水門與陸門、內城和外城的區分。水門不開,外敵就無法從水路入侵;而從陸門進入,就會被圍困在四面都是箭垛的甕城中,被活活射殺。

這水牢可藏約二三十人,本意是為了戰爭時藏兵所用,在闔閭大城建造完成後,暫被用來關押人犯。不過,似乎也只用了一兩次而已。因為以石為壁的內部過於狹小,而到了雨季,水流就會上漲,進入其中。

男子低頭看了看已浸到踝骨的水流,抬手摘下了斗篷,現出黑得令人眼前一亮的頭髮,與金色的冠冕。

那代表了尊榮的王冠,即使在這麼暗的地方,看起來依然熠熠生輝,也與這周圍的環境,完全沒有諧和感。

闔閭深黑色的眉緊緊鎖著,依然低著頭。水流迎著外面照射進來的光線,潺潺地流動,從他腳面上掠過去,以他的腳為軸心旋轉著,逐漸濡溼了進去。

從腳底生起一陣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