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數盞燈籠,燈籠中的燭火正在發紅、發熱。
尚熙亦看見站在朔王身邊的少年,少年的臉似乎也正在發紅與發熱。
是不是陷入情愛的人都會有這樣的臉色?似那燈中燃燒的燭心……
少年攬起朔王的手,很是親膩,興奮笑道:「朔王可喜歡唯青給您帶來的禮物?」
朔王拍拍少年的手背,微笑道:「只要是你帶來的,本王無不喜歡。」
少年滿足而笑。
他的笑容,幸福的看起來彷佛在瞬間擁有世上最龐大的財富。
而此刻站在旁邊角落的尚熙卻貧窮到只剩下滿身的寂寞。
悲慘的寂寞。
寂寞之所以讓人悲慘,是因為它的如影隨形。
為什麼同樣的一片燈下,有人歡喜,卻有人寂寞?
作家的話:
☆、三、往日恩情君記否,一片愁央不肯休(1)
黎城是朔國境內最靠北方的一座城池,同時是動植物生存的臨界,只因黎城以北盡為荒漠,庶幾不見人煙。
朔王的王駕抵達黎城時,是他下令修渠後的第十日,駐守黎城的守將為了巴結朔王,不惜重金將城內最高的樓房改建當作朔王行館,還找來數名美女日夜服侍,生活在此,可謂是人間極樂。
「愛卿用心良苦,本王有賞!」
當晚,朔王帶著笑意,大步跨進下屬為他預備的房間,黎城守將在後方猛點著頭,甚至比朔王還歡喜,正想再派人去朔王房裡端送些佳餚美酒,才一轉身,便見大將軍尚熙黑著張臉朝自己瞪來,嚇得他笑容一時僵住。
不過這人好歹也是朔王的心腹將軍,總少不了是要逢迎拍馬,他清了清喉嚨,用著宛若奸商般的口氣說:「尚將軍,屬下也替將軍準備了上好的暖閣,將軍趕路辛苦,就請先歇息吧!」
尚熙從鼻子哼了一口氣,滿臉不悅:「不必!你即刻去召集負責修渠事宜的監工過來,本將軍有事要說!」
「真不愧是大將軍吶!盡忠職守,當為屬下們的楷……」
模字還在喉頭,尚熙怒氣衝衝打斷這無謂的諂媚,喝道:「廢話這麼多作甚,還不快去!」
「是、是!屬下這就去!這就去!」
登時見有人狼狽的衝出黎城大門,還不小心撞歪了頭上的頭盔。
尚熙看著那倉皇的人影覺得不夠解氣,想再找人來罵,轉個身,瞥見遠處紙門上影子晃動,原來是朔王與女人在屋內玩耍的倒影。
一時間,他竟失了分寸,按著劍柄的手掌顫了顫,突地狠狠出鞘,閃著厲光,砍斷了一旁的欄杆。
劍光暴閃,怒火未平。
守在周邊的侍衛看見尚熙發火,知這人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將,根本不敢上前,悄悄退了好幾步當沒瞧見。
朔王與女子嘻鬧的聲音更在此時斷斷續續溢位門扉,尚熙聽見,雙眉鎖得越來越深,手中那炳利劍隨著主人心思搖晃不定,閃動空虛的光。
驀然,像是記起什麼重要的事,尚熙的怒氣頓時被自己收斂起來。
他的憤怒因何而生?
從前的孟廣瑜,現在已經是擁有半壁天下的王,而他不過是個拼殺陣前的將軍,君臣之間懸殊的地位,註定彼此不該有任何結果。
不錯!
待天下一統,朔王要怎樣的美女男寵侍寢沒有?他尚熙一無美貌,二無大智,琴棋書畫作賦吟詩沒一個曉得,現下朔王對他只是圖個新鮮罷了,往後必然會遭冷落。
他甚至已經料想為了朔國國風安定,他的下場會是如何淒涼。
沒人能在宮廷的鬥爭下安生的,不是嗎?
這時,小吏匆匆來報:「大將軍,渠道的五位監工已經在廳前候著了。」
小吏神色焦急,敢情是被守城大人逼得不敢怠慢。
尚熙還劍入鞘,緩緩平息了自己呼吸。
他的怒氣也跟著利劍被鎖入劍鞘裡,連同滿腹的空虛寂寞。
有些事情想透以後,就不會那麼心痛……
可惜他不知道,正因為世界上很少有人可以真正想透,所以世間充滿了莫可奈何的苦楚。
但他至少認為自己已經看透,這豈非也是一種看不透的矇騙?
尚熙走離了這裡。
沒錯,君是君,臣是臣,朔王是高高在上的朔王,而他……只是臣子!
只是……一名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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