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送羅德里格離開,眼見他掀開帳篷門簾.一瞬間被裡面的燈火照亮。隨著帳簾落下,他也消失不見了。
再見。再見。再見。
太陽還未升起,天空灰濛濛的,賈罕娜看到迭戈睜開了眼睛。
他身體虛弱,而且相當痛苦,但他認出了父母雙親,甚至勉強擠出—絲笑容。費爾南跪在弟弟身旁,緊緊握著他的雙手。伯納特·迪尼高站在他們身後,笑得特別開心。伊沙克過來檢視他的病人,把了把脈,又摸了摸傷口的狀況。
他們現在不需要她。賈罕娜利用這個機會,跟母親走到不遠處,向她說了自己的打算以及其中緣故。她發現艾蓮和伊沙克已從阿馬爾口中得知了大部分情況,不過她並不覺得特別吃驚。
似乎他們起床時,阿馬爾就守在帳篷外面。她還記得去年夏天,阿馬爾跪在伊沙克面前的情景。那天她發現,父親和阿加斯人早有交情。阿馬爾·伊本·哈蘭這樣的人,在把他們的女兒帶走之前,不可能不親口說明。
她想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令她吃驚的是,阿馬爾居然沒有遭到拒絕,她媽媽可是從不吝惜拒絕的。如今賈罕娜要橫穿戰亂中的國度,同一名亞夏人為伴,奔向只有雙月才知道的未來,她媽媽居然接受了。
賈罕娜心想,這恐怕也是世界已經改變的標誌。
母親和女兒相互擁抱,誰都沒有哭泣。在她騎上別人牽來的馬匹之前,又被父親攬入懷中。這次,賈罕娜落淚了。
她看到阿爾瓦·德伯裡諾靜靜地站在附近,跟過去一樣,心事全寫在眼神裡。她看了看胡薩里,還有羅德里格。
她把頭轉向騎馬等在一旁的阿馬爾·伊本·哈蘭,衝他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同出發。他們奔向東方的費扎那,在大河北岸很遠的地方,與這座城池擦肩而過。他們看到縷縷黑煙從城中盤旋而起,湧入漸漸放亮的天空。
她只回頭看了一次,但奧韋拉村早已不見。待到此時,她已止住哭泣。賈罕娜去年夏天走的就是這條路,那次是跟阿爾瓦和維拉茲一道。現在她身邊只有一個人,但從某種角度來說,此人頂得上一百五十名戰士。
雖然在賈罕娜心中,他的價值遠遠不止一百五十人。
她撥馬湊近阿馬爾,朝他伸出右手。伊本·哈蘭摘掉手套,與她緊緊交握。他們就這樣騎了整整一個上午,只見頭頂的雲層漸漸消散,灰濛濛的天空在陽光下變得蔚藍。
他們久久沒說話,賈罕娜最終打破沉默,揶揄地說:“麥支裡貼沙漠裡養駱駝?”阿馬爾的歡快笑聲迴盪在周圍的遼闊平原上。
過了一會兒,她用另一種語氣問:“你跟我父親說了什麼?你請他祝福了嗎?”
阿馬爾搖搖頭,“我沒敢那麼過分。我告訴他們我愛你,然後請求他們原諒。”
她默不作聲地想了很久,最終用極盡輕柔的聲音說:“咱們會有多長時間?”
阿馬爾嚴肅地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吾愛。我會盡力而為,為咱們爭取足夠的時間。”
“時間永遠不夠,阿馬爾。記住我的話。我永遠想要更多時間。”
他們每晚安頓好營地後都會做愛,那種急切心情賈罕娜此前還未曾體會。
經過十天急行,他們遇到了正向卡塔達挺進的拉寇薩軍隊。在他們摯愛的阿拉桑,時間開始飛奔,奔向它的終點,速度比任何戰馬還快。
第十八章
由於拉寇薩被賈德人長期圍困,巴蒂爾王做出必要的姿態,命人將寢宮中的賈德式木座椅盡數撤去,換成了若干軟墊。
國王小心翼翼地矮下身,坐在爐火旁的幾塊靠墊中,唯恐灑了杯中的紅酒。
他的宰相馬祖·本·雅夫蘭也坐了下來,還痛苦地皺了皺眉。依他的看法,國王公開廢棄北方式傢俱,其實是個毫無意義的舉動。他設法坐進地板上的靠墊中,覺得一次比一次困難。
巴蒂爾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比我年輕,我的朋友。你太縱容自己,以至於身體變得軟弱。在圍城期間怎麼能這樣呢?”
馬祖扮個苦相,同時扭著身子尋找舒服的姿勢,“我……我的髖骨又犯老毛病了,陛下。等到雨季過去,就會好起來。”
“這些雨幫了大忙。他們在城外的帳篷裡,肯定很不好受。”
“希望如此。”本·雅夫蘭真心實意地答道。傳言說賈洛納軍營地中正流行瘟疫。
他抬起左手,近旁的僕人急忙遞上一杯紅酒。在本·雅夫蘭看來,君主棄絕北方事物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