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息的殺手,一名垂頭喪氣的衛兵。他想象得到事態會如何發展,也許現在已經萬事皆休。
即便如此,他還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根本沒過腦子。規避痛苦的本能促成了行動。卡塔達國王話都還沒說完,伊本·哈蘭便轉身跑向房門,一把拉開。與此同時,他以同樣流暢的動作矮身下蹲,朝他後心擲來的匕首釘在了黑木門上。
伊本·哈蘭衝出房間,跑過走廊,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樓。他心知阿瑪力克既然敢吐露真相,那多半已經太遲了,但他還是玩命地跑,跑。
雖說如此,在他闖出屋門回到街上之前,仍沒有忘記做—件事。
“蠢貨!”賈罕娜聽到卡塔達國王高聲喝道,“你用那刀想幹什麼?我要他為我效命,你這沙蟲!”
“他不會的。”
答話的是個穆瓦迪人,帶著沙漠腔,聲音低沉好似古墓回聲。賈罕娜看不見他們。她待在陽臺上,避開了眾人的耳目,只覺心頭凝重,彷彿掛著鐵砧。醫師緊握雙拳,指甲扎進了手掌。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待他們離開。她真想尖叫。
“他會回來的,”醫師聽到年輕的國王粗聲大氣地說,“他只是為瓦雷多人難過,好歹也是同袍。我早就想到他可能有此反應,但伊本·哈蘭不會為這種事影響判斷力。換個場合,他多半是頭一個建議我採取行動的人。”
“他不會為你效勞。”穆瓦迪人又說了一遍,輕柔的口吻卻顯得生硬篤定。
屋裡沉默片刻。
“殺了他,”阿瑪力克二世平靜地說,“這是命令。你們接到過命令,不許傷害伊本·哈蘭。那柄匕首忤逆了這個命令。處死他。動手。”
賈罕娜屏住呼吸,呻吟聲隨即傳來,遠比她想象的快。有個人倒在地上。
“很好,”醫師聽到卡塔達國主說,“至少你們之中還有忠心的人。把屍體留下。我要讓阿馬爾知道我把他殺了。”腳步聲隨即響起,國王的聲音漸漸遠去,“來吧。該離開拉寇薩了。我把能做的都做了。現在除了等待阿馬爾,也沒有別的辦法。”
“你可以殺了他。”另—個穆瓦迪人平心靜氣地輕聲說,“他拒絕了你,何必再留活口?”
卡塔達國王一言不發。
片刻之後,賈罕娜聽到他倆離開房間,走下樓去。
她一直等到聽見前門開啟又關閉的聲音,這才快步跟上——穿過臥室,跑進走廊。醫師飛快地瞟了一眼阿馬爾的房間.有個男人躺在地上。
賈罕娜的醫師天性強迫她愣了一下:許多年來的習慣已經變成本能。她衝進房間,跪在那人身邊,伸手摸了摸脈。他自然死透了。武器已被帶走,傷口在喉嚨上。穆瓦迪人都是殺人的行家。
羅德里格現下應該坐在書桌前,寫著那封家信。倘若有人敲門,肯定會被當成狂歡作樂的朋友。
賈罕娜慌忙爬起身,跑下樓梯,衝入門廊。她尋找放在小桌上的面具,但那東西消失了。醫師愣在當場。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是阿馬爾拿走的。如此一來,卡塔達人就不會發現貓頭鷹面具,進而猜到有女人在場。根據她的瞭解,阿瑪力克王甚至可能明白貓頭鷹象徵著醫師。他畢竟是阿馬爾的學生,不是嗎?
這是讓人擔憂的一個原因。憂慮彷彿巨石,橫亙在喧鬧夜晚。賈罕娜推開房門,徑直跑向喧鬧的街市。這次她沒戴面具,努力推開擁擠的人群,向兵營跑去。有人湊趣地拉了她一把。賈罕娜用力掙開,繼續前進,但此時想邁步子都難,到處是人,到處是火把和煙霧,她花了好長時間才鑽過去。
許久以後,賈罕娜才意識到是那寂靜讓她有了心理準備。
等她來到兵營前的廣場時,眼見一大群人聚在那裡。他們安靜得異乎尋常,而且都極力退向廣場外緣,閃出了一片空場。有個人躺在當中。
藉著火把和天上的藍月,醫師看到畫如死灰的阿馬爾站在人群中央,周圍還有幾個她非常熟悉的人。賈罕娜從竊竊私語的旁觀者中擠了過去,跪在碎石地上的傷者身旁,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醫師已經派不上用場。賈罕娜只覺心如刀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流下無助的淚水。
“賈罕娜,”垂死之人輕聲說,他的雙眼已然睜開,與醫師四目相對,“賈罕娜……我……非常……”
賈罕娜用手指輕輕按住他的雙唇,進而捧起他的面頰。一柄穆瓦迪匕首就戳在他的胸膛,鎖骨上還有一道冒血的可怕劍傷——就是這傷要了他的命。
沒過多久,一切都結束了。賈罕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