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先射馬,羅德里格爵士。不要試圖逃跑。”
他不希望對方射死黑馬。
羅德里格環顧四周。他們有十幾個人,全都面罩方巾,帽簷壓得很低,面孔遮得嚴嚴實實。他看不見這些人的坐騎。可能留在下游了。
“下馬。站在河裡。”發話的還是那男人,他的聲音透過方巾顯得很悶。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也該明白繼續此等愚行只有死路一條。”羅德里格輕聲說。他沒有從馬上下來,但也沒容它移動。
“如果你還不肯下來,這匹黑馬只有死路一條。快下來。”
羅德里格只好照辦。他刻意往前一擺腿,落在較淺的地方。這裡的水位剛到他的腰際。
“把你的劍扔到岸上。”
他遲疑片刻。
“我們不會向你放箭,羅德里格爵士。但我們會殺馬。把你的劍扔掉。”
“有將近一百五十人跟在我後面。”羅德里格平心靜氣地說,他始終沒有解劍帶。
“他們跟你差了多半夜騎程。”
此人似乎掌握了相當準確的情報。於是,羅德里格把長劍和帶子扔在草地上,並特別注意避開溪水。他記下了長劍掉落的位置,但對方很快把它們撿了起來,所以這樣做變得毫無意義。
“邁步走吧。到這邊來。就把馬留在那個地方。會有人去牽它。”
“它不會老老實實任由旁人來牽。”羅德里格警告道。
“那是我們要頭疼的問題,”對方道,“我們很擅長對付馬匹。過來。”
羅德里格邁開步子,從小溪中蹬了出去,穿過蘆葦叢來到草地。他們毫不客氣地抓住他,朝東方走去,進入他的領地。附近沒有人煙,至少在領地邊緣沒有,更何況現在是午夜。他們領他走了幾百步,不時舉起長弓,但目標是馬而不是他。這群人中肯定有個機靈鬼。
他們來到一座放牧的棚屋。它跟所有棚屋相同,面積很小,沒有任何傢俱,只不過是個粗陋的窩棚,供牧民躲避暴雨和大雪。
有人點起—根火把。他們把羅德里格推了進去。跟著他的一共有六個人,全都方巾遮臉,除了頭目以外沒人說話。他們收繳了羅德里格的兩把匕首:插在腰帶上的和藏在靴子裡的,又把他的雙手綁在身前。有個人在棚屋裡夯實的土地上敲進一根木樁,強迫他仰面躺倒,把捆緊的雙手拉過頭頂,繞了幾圈綁在樁子上。他們隨後扒掉羅德里格的靴子,用同樣的方式紮緊腳踝。另一根木樁被打下,綁住雙腳的繩子隨即拴在上面。他徹底沒法動彈了,雙手高舉過頭頂,雙腿被捆在一起,牢牢固定在地上。
“等我的人明天返回牧場,聽說我居然還沒到家,”羅德里格打破沉默,“你覺得會發生什麼情況?”
頭目始終站在門口,看著手下人把各種差事辦妥。他聽到這話,只是搖搖頭,然後衝其他人打了個手勢。他們把—根很長的火把插在地上,隨即離開窩棚,把他像祭品似的留在屋裡。
羅德里格聽到腳步聲慢慢走遠,然後是馬蹄聲迅速逼近,又倏忽遠去。羅德里格·貝爾蒙特被綁在地上,不由自主地默默躺了半晌,傾聽那些人漸行漸遠。他忽然放聲大笑,同樣是情不自禁,但感覺截然不同。雙手被綁得這麼高,他很難順暢呼吸,只得大口大口地喘氣,淚珠從雙眼直往下流。
“願太陽神把你燒死,羅德里格!”他妻子衝進窩棚,“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繼續大笑,實在難以控制。米拉達手裡拿著一支箭,從頭到腳全是黑衣服—一跟在牧場的習慣一樣,都是穿男人的衣服。她憤怒地瞪著丈夫,聽他喘息呼號,接著緊走兩步,揮動箭矢紮在他大腿上。
“哦!”瓦雷多隊長高叫一聲。他低頭看去,只見鮮血順著褲子破口汩汩而出。
“我最恨你嘲笑我,”米蘭達說,“快說,你怎麼知道的?告訴我,不然我再放點血。”
“我相信你下得了手。”羅德里格竭盡全力抑制笑聲,試圖找回自制力。他幾乎有半年沒見過妻子了。米蘭達看上去美豔不可方物,但很明顯,她現在氣得發瘋。為了自身安全著想,隊長集中精神回答她的問題。
“孩子們做得很好,真的。只有幾個小紕漏。我們來到河邊時,克拉多聽見了其他馬匹的聲響。我沒聽到,因為他們把坐騎留在遠處以避免暴露,但一匹受過訓練的戰馬可以發出警告。”
“還有呢?”
“有兩個人的影子落在了水面上。雙月掛在天上時,你必須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