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在父親面前提到阿瑪力克的名字。
她趕忙繼續:“胡薩里本也難逃此劫。他今天上午那麼著急地把我找去,就是希望能趕去城堡參加典禮。現在他是唯一沒被殺害的賓客了。那些穆瓦迪人——今天城裡多了五百駐軍——很可能會來捉他。因此我安排他喬裝改扮躲到家裡來。維拉茲已經去接他了。”她又補充,“我已經得到母親的許可。”
這次絕對沒錯。伊沙克明顯地朝她轉過頭來,似乎是要強迫自己聽清這番話。賈罕娜發現自己幾乎要流下限淚。她嚥了口唾沫,壓制住澎湃心潮。“胡薩里似乎……變了,父親。變得讓我認不出來。他很冷靜,甚至近乎冷酷:他在發怒,父親。胡薩里計劃今晚離開費扎那。您知道為什麼嗎?”她冒險提出這個問題,等到伊沙克略一仰頭,擺出探詢的姿態,才繼續說出答案,“胡薩里說他準備摧毀卡塔達。”
賈罕娜抹去一滴奪眶而出的淚珠。她在這間書房唱了整整四年的獨角戲,如今在即將離家遠行的夜晚,父親終於承認了她的存在。
賈罕娜說:“我決定跟他一起走,父親。”
她定睛觀察。沒有任何動作,沒有半點跡象。過了一會兒,伊沙克慢慢把頭轉開,恢復到她已經看了四年的姿勢。賈罕娜又咽了口唾沫。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一種反應。“我想我多半不會一直跟他同行,我甚至不知道他最終要去哪兒,又有什麼打算。但不知為何,經過今天下午的變故,我不可能繼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如果胡薩里能下決心跟阿瑪力克抗爭,我也行。”
好了,她全說了。話已出口。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賈罕娜發現自己再也說不下去。她終於開始哭泣,熱淚撲簌而落。
她閉上眼睛,心中百感交集。直到剛才,她還可能裝成不過是去做父親早就做過無數次的事:離開費扎那,在廣闊世界中尋求契約和經驗。如果醫師想闖出大名聲,就必須要走這條路。但向一位君王尋仇覓恨,則是截然不同的道路,況且她還是個女人。醫師行當可以保證她獲得一定程度的安全和敬重,但賈罕娜也曾出外生活學習,她知道伊沙克出去闖世界和他女兒這樣做有何不同。賈罕娜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無法回到這間書房。
“達杭無拉吃!”
賈罕娜猛地瞪大眼睛。眼前這一幕令她驚愕不已。伊沙克坐在椅子上,半轉過身來面對女兒,面容因為試圖說話而扭曲,空洞的眼窩正對著她所坐的位置。賈罕娜驚得抬手捂在嘴上。
“什麼?爸爸,我不……”
“帶杭為拉吃!”支吾的聲音顯得極其痛苦,像是在命令她。
賈罕娜從椅子上撲了過去,跪在父親腳邊的地毯上。她抓起父親的一隻手,四年來頭一次感到他那強健有力的手掌緊緊捏住自己的指頭。
“對不起。對不起!再說一遍,拜託。我不明白!”賈罕娜只覺痛苦而焦急。伊沙克試圖把話說清,因為用力過度和強烈的挫敗感,整個身子都扭動起來。
“為拉吃!為拉吃!”伊沙克的手握得很緊,竭力要她明白,似乎光靠蠻力就能讓扭曲的言語變得可以理解。
“他想告訴你,賈罕娜,要把僕人維拉茲帶上。考慮到眼下的局面,這是個明智的建議。”
賈罕娜彷彿被刺了一刀,驀地站起來轉身面對窗戶,隨即當場愣住,霎時間臉色煞白。
有個人正側身坐在窗臺寬沿上,雙手抱住彎曲的膝蓋,平靜地看著父女倆。此人正是阿馬爾·伊本·哈蘭。他既然找上門來,說明一切都完了,因為刺客會帶來的……
“就我一個人,賈罕娜。我不喜歡那些穆瓦迪人。”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喜歡?你只是讓仕們替你下手,對嗎?這跟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你是怎麼上來的?胡……”她及時把嘴閉上。
但似乎為時已晚。“胡薩里·伊本·穆薩此刻正在接近金達斯門。他打扮成了一名瓦祭,你能相信嗎,我得說,真是個不循常理的喬裝。幸虧有維拉茲替他擔保,不然守門人絕對不會放他進來。”伊本·哈蘭笑了笑,眼神卻有幾分古怪,“你的確沒理由相信我,但我跟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沒有半點關係……王子也一樣。”
“哈!”賈罕娜道。這是她此刻所能想到的最老練的回答。
男人又笑了笑,擺出她早上見過的那副表情,“來我沒有辯駁的餘地。我現在應該從視窗摔下去嗎?”
正當此時,在這令人膽寒的—天中,最讓賈罕娜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她聽見後面傳來一聲憋悶的喘息,驚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