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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蘭感覺自己幾乎被慾望麻醉,但他還是逐漸搞清了狀況。

“扎比萊。”他低語道,聲音顯得遙遠生澀。

“別說話,”她輕聲呢喃,舌頭又舔到他的耳朵,“哦,別說話。讓我把你帶走。”

“扎比萊。”他又試著叫道。

扎比萊的嘴伏下來,蓋住他的雙唇。伊本·哈蘭倒吸一口冷氣。他把頭轉開。

他終於費力地舉起雙手,抓住紮比萊的雙臂;動作輕柔,但足以限制她繼續扭動。伊本·哈蘭試圖在黑暗中看清她的雙眼,卻只能分辨出女人心形臉龐的黑影和黑髮形成的幕簾。

“扎比萊,”他沒想到這句話中居然帶有一絲苦楚,“你無須懲罰自己,也不必壓抑傷悲。哀慟是理所當然的,誰也不能制止。”

扎比萊猛地僵住,就好像被扇了一巴掌。她的身體向後一弓,整個夜晚第一次做出下意識的動作。扎比萊就這樣愣了許久,身子僵直,—動不動。阿馬爾終於聽到她發出—聲不自然的刺耳呻吟,好像有人撕扯著她的喉嚨或是心口;真實的哀傷和解脫也隨之吐露出來。

伊本·哈蘭將她緩緩放下,放在自己身上,但與方才那種感覺完全不同。在這間以沙漠圖案織毯聞名的房間中,阿馬爾·伊本·哈蘭抱著被他殺死的老王所愛的女人,為她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小小安慰。他為扎比萊奉上好意和沉默的空間,容許她最終哭出聲來,為難以估量的損失而哀傷。轉瞬之間便在苦澀的世界中失去愛人,這種感覺痛徹心肺。

荒謬苦澀的世界,他心中暗想。阿馬爾還在努力向上掙扎,試圖鑽出郡片帶香氣的綠色水面。突然間,他似乎真的突破了某種意識的壁壘,面對並接受了—個現實:太陽落山時,扎比萊在露臺上說的那番話一點沒錯。

他今天殺了個疑心極重、才華橫溢、野心勃勃的男人。他深愛的男人。

當雄獅信步水旁,俯身暢飲,看吧!

看阿拉桑卑微的獸群,他們逃散,如秋日之葉落,他們逃散,如春季之絮飄,他們正是消退的灰雲,將天幕讓與,輝照大地的,第一顆聖星,雄獅們已死。愛人們已逝,甚或滲遭殺戮。世間男女在驕傲和愚蠢中,做出種種憾事和暴行。亞夏群星俯瞰大地,也許替世人惋惜,也許毫不在意。

那天夜裡,他們兩人都沒離開這間臥房。阿馬爾又讓人端來餐盤,送上冷肉、乳酪,以及從自家園林中採摘的無花果和石榴。他們盤腿坐在床上,伴著燭光靜靜進食,隨後拿開餐盤,吹滅蠟燭,重又躺在床上,但這次再沒有愛慾的動作。

他們在黎明前醒來。灰濛濛的晨光逐漸溢滿房間,沒等伊本·哈蘭開口詢問,扎比萊就告訴他在夏末之際,她的兩個兒子就依照古老傳統,被悄悄送往拉寇薩,由巴蒂爾王收為養子。

拉寇薩。扎比萊輕聲說,伊本·哈蘭的詩作剛一送到卡塔達,對國王大加諷刺批評,她就做出這個決定。她一直努力置身事外,而那首詩很明顯地暗示著變革就要來臨。

“你想去哪兒?”扎比萊問他。此時晨光已投入臥房。他們聽見鳥兒在窗外歌唱,僕人們在大屋裡往來奔忙。她又盤腿坐起來,身上裹了條薄毯子,猶如牧羊人披著斗篷,昨夜的淚水在臉上留下道道痕跡,她的頭髮蓬亂糾結。

“說實話,我沒時間考慮這個問題。我昨天早晨才被判處流放之刑,記得嗎?等我回到家中,又碰上個有點索求無度的客人。”

扎比萊有氣無力地笑笑,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默默等待,眼眶泛紅的黑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

伊本·哈蘭真的沒想過。他本以為昨天上午能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卡塔達城,為新君主和王國指點江山,開拓新局面。是啊,他可以制訂計劃,但無法面面俱到。在剛剛過去的那個夜晚,他甚至不敢多想阿瑪力克·伊本·阿瑪力克,這位對自己反戈一擊的王子——現在的國王。日後有的是時間琢磨那些。有的是。

何況除了卡塔達以外,還有整個阿拉桑半島,以及半島之外的廣闊天地。他幾乎可以去任何地方,嘗試各種各樣的生活。他昨天在回家路上就想通了。他是詩人、戰士、謀臣和外交家。

伊本·哈蘭看著坐在床上的女人,讀出她竭力壓抑的問題。最終,他露出微笑,品味著像晨光中的花瓣一樣竟相綻放的各種颯刺。他所承受的負擔並非來自殺戮,而是來自承諾,來自應允旁人從他這裡得到本不會有,或是不該有的寬慰。扎比萊是位母親。他早就知道,但從沒仔細考慮過這對她來說有多大意義。

“我會去哪兒?拉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