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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機的狀態。但她在我開口值錢就開始嘆氣,“明白了,一定是沒人接。”北北在一旁無邪地對我表示歡迎,用力咬著她的絨布小海豚,兩隻新長出來的門牙孤獨地露在小小的下巴下面。

如果不在房間,不在姐姐店裡,不在學校,不在小叔家裡——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哥哥沒有朋友。因為我問自己,會不會他在什麼朋友那裡,可是誰是他的朋友呢?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不少人都覺他值得信任,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這世界上如果有人討厭他是為了什麼原因。但是我從來沒有什麼——朋友到家裡來找他的記憶。他沒有的。至少沒有可以一起通宵玩牌,打遊戲,看球賽,喝啤酒,然後天快亮的時候胡亂睡在人家客廳沙發上的——那種朋友。

現在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可能的地方。我站在小叔家的樓下,慢吞吞地在手機上按出幾個字:姐問你件事,江薏姐這幾天是不是回來了……手指一顫,本來該選擇的問號變成了感嘆號。隨即我又把這句話全體刪掉。不遠處一輛公車緩緩靠近我,我知道,只要我跳上去,坐兩站地再換另一條線的公車,坐兩到三站地,就是江薏姐的家,或者說,江薏姐以前在龍城的家。

直到現在我才驚覺,為了找哥哥,整個上午,我已經在龍城的西邊,東邊,和北邊畫出來一個粗糙的三角形,現在,我在南邊。我來過這裡一次,只是一次而已。其實一般情況下,我是個路痴,但這裡,我記得怎麼走。

還得回到去年那個倒黴的夏天。在江薏姐離開後,哥哥去震區之前。真不想再回憶那天的事情,我不得已只好衝進那間酒吧的男廁所。因為哥哥離開位子太久了,久得讓我膽戰心驚。所以我只好握著拳頭在四周男生們詫異的目光裡乘風破浪,找到那個正確的白瓷馬桶——哥哥像它的老朋友那樣倚靠著它,任由自己穿著牛仔褲的雙腿大方地蹭著地板上可疑的水跡——就讓我相信那些只不過是水跡而已吧,我實在沒勇氣把他們揣測成別的東西了。他一邊盡情地嘔吐,一邊把褲子當成拖把,清除著自己在瓷磚地上弄出來的髒汙的鞋印。

“哥……”我手足無措,只好蹲下來,緊緊地從他身後抱住他——因為我沒醉,我不能允許自己也做到那個地貌上。“你怎麼樣了?”我沒法控制自己,往下看了一眼,他吐出來的東西全是伏特加的顏色,看上去……別再看了!我崩潰地命令自己。手上一陣溫熱,我知道他吐在了那上面。

我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手縮了回去,像被燙到那樣。人們都說,你要是特別愛一個人,就不會嫌棄他髒——那是謊話,千萬別信。只不過,我只猶豫了一下,就還是重新抱緊了他。我可憐的哥哥,他一直都是那麼幹淨的,整潔、清醒、一絲不苟,所以的人都亂了陣腳的時候他也會遊刃有餘,從來不會允許自己狼狽不堪,亂七八糟——到底還是讓我看見了今天啊。他喉嚨裡在乾嘔,就好像吞下去的滾燙的煤塊。其實他知道的,無論怎樣,不管他是不是我們家的孩子,不管那個姐姐嘴裡見鬼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他都不可能失去我——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依然覺得自己像個孤魂野鬼。這才是我最難過的事情。

“美女,放過他吧。”我身後站著一個戴著一直碩大的銀色耳環,留長髮的男人,一邊胡亂地把水龍頭裡的水拍在臉上,一邊凝視著鏡子裡自己的醉眼,“你就算是追到男廁所也沒用。他都已經醉成這樣了,硬不起來的,你可憐可憐他……”不知何時他已經彎下腰,湊了過來,我學著印象裡姐姐的樣子,狠狠地對他說:“滾遠點。”我的聲音聽起來那麼丟人,好在靈光乍現,我猝不及防地把染著顏色、散發著刺鼻酸味的拳頭伸到他臉前。那人哈哈大笑著離開,我突然哭了。我意識到了在這種地方,一個緊緊捏著拳頭的人是多麼的愚蠢和笨拙。夜生活的原則也許就是如此,你可以破口大罵任何你不認識的人,因為你討厭他牛仔褲的顏色;你可以跟隨便什麼人在燈光昏暗處深深地接吻………一旦酒醒了你就會和他永別,因為你不再記得愛情曾經悽楚地來臨過;你也可以微笑著,狂笑著,冷笑著欣賞那些玻璃瓶,玻璃杯,玻璃菸灰缸碎成一簇又一簇的花……但你就是不該握緊你的拳頭,那是不合時宜的。

“咱們走了,”我知道他完全聽不見我在說什麼,我看的見自己滴下來的淚在燈光裡扯成了一絲閃著光的線,“你看人家都在笑話我們,咱們走嘛,哥哥,你聽話……”

我和一股從背後吹過來的夜風一起,合力把哥哥推到了計程車的後座上,然後我也坐進去,這一次,換他的腦袋緊緊貼著我的肩膀。去哪裡呢?這個樣子說什麼也不能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