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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不如去姐姐家裡好了,我賭氣地想,讓她也看看她都做了什麼。哥哥突然莫名地清醒了一下,對著司機清晰地報出了一個我聽都沒聽過的地址,然後又立刻陷入昏睡,簡直像迴光返照——呸,這麼晦氣,鄭南音,你要死哦。

我總是會在需要的時候,碰到好心人。比如,這個計程車司機看我可憐,就幫著我一起把哥哥拖上了樓,“幾樓呢?”他問我。可是這正好也是我想問的問題。這個時候哥哥的手上突然顫巍巍地搖晃著一把鑰匙,就像是個笨孩子在努力玩一項完全不擅長的遊戲。我抓過來一看,鑰匙上刻著門牌號。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千零一夜》裡的人,帶著陌生人裝作胸有成竹。其實毫無把握地未知的山洞,載我們到這兒的計程車兀自停在一棵美麗的楊樹下面,車燈一閃一閃,是溫柔的駱駝。

開啟門,我就知道了這是誰的家。我只是驚訝,哥哥居然一直沒有把鑰匙還給她。

他立刻就把自己扔在了地板上,也不知道疼。只好隨他去了,我嘆口氣,關上那扇敞開得肆無忌憚,也像是喝多了酒的門。門鎖那一聲輕輕的聲音還是提醒了他什麼。他的聲音從我背後傳過來:“小薏?是你麼?不可能的吧?”

在徹底入睡之前,他輕輕地深吸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微笑了,他重複道:“不可能的吧——”就像是在詠歎著什麼。

不可能的吧?可能嗎?江薏姐真的回來了嗎?重點是,她真的可以對哥哥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還有更重的重點,門後面,真的回事哥哥和江薏姐一起出現嗎?我用力地深呼吸,似乎是要把眼前那道陳舊黯淡的樓梯吸進我的肺裡………它在我灼熱的注視下,已經愛微妙地輕輕顫抖,輪廓都亂了。

門開了,那個開門的人令我措手不及,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

昭昭看了我半晌。然後側了一下身子,把我讓了進去。

“我哥哥在哪兒?”我決定單刀直入。

“他回家了。”昭昭淡淡地蜷縮在沙發上,裸露著修長的小麥色的雙腿。地板上居然扔著一條牛仔布的半身裙…………真沒法想象她穿裙子會是什麼樣。

“他沒回去。他昨晚就沒回去。”

“昨晚鄭老師和我都在醫院裡面,然後天亮了。”她的邏輯重音加得很很奇怪,似乎“天亮了”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情,“他就把我送回來這邊,接著就回家去了。剛剛走,你們錯過了。”

“醫院………他怎麼了?”我脫口而出,但是看著她的表情,我立刻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慢慢地問,“你怎麼了,昭昭?”

“沒什麼,是老毛病。”她說這菊花的語氣活似一個老人,“我的身體不大會自己造新鮮的血液,現在的血都用舊了,流來流去都是那些髒的血,所以得吃藥。”…………她像是開玩笑那樣,說自己身體裡“流來流去都是髒的血”,那一瞬間她淡漠的神色中浮上來了一點點鮮明的情感,是對自己的厭棄。

這間房間空蕩蕩的,所以的架子都是空的,沒有擺設,沒有裝飾,只有一隻殼子上落著灰塵,並且時間不對的小鬧鐘………江薏姐離開之前曾經處理掉了大部分東西,姐姐還來幫過忙。昭昭對面的電視機原本像箇舊式新娘那樣,從上倒下覆蓋著一層布,現在被掀起來一半,我撿起身邊的遙控器開啟它,財經頻道幾個面目可憎的人在解說股票走向,我想要換一個頻道,卻發現不管多用力,遙控器的按鍵都像是死了那般,似乎電視劇打定了主意,要死死抱著那幾個財經評論員不放。

昭昭終於微笑了,“我早試過,遙控器該換電池了。”然後她從我手裡拿走固執的遙控器,以一種熟練的姿態,倒過來,衝著沙發扶手那個凸起的硬角用力砸過去…………她滿不在乎的表情和手上毫不猶豫的力度,令我不由自主地把那個倒黴的遙控器想象成一個活人的太陽穴。“你看,現在好了。”她輕鬆地對準了電視劇,不同的頻道們欺軟怕硬地輪流出現了,她笑笑,似乎是在炫耀她的靈巧。

暴力終於也失效了,遙控器再一次地不肯合作,這一次電視螢幕停頓在了一個音樂節目上,昭昭氣急敗壞地按照剛才的辦法,接連砸了幾十下,弄出來的噪聲令我開始沒法掩飾自己臉上流露的厭惡,遙控器像是鐵了心地不再怕死,一小塊塑膠片從它身上飛翔著剝離出去,沒有電的電池也隨著一起輕盈地降落在地板上,真正的粉身碎骨。昭昭頹然地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

現在不得已,只能聽這檔音樂節目播放的歌了。螢幕上,那個女歌手的眼神裡有種說不出的空洞:〃我只想從天上掉下來,掉進深深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