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仔細分析了江南形勢,決定出兵南下幫何三才穩住浙西,此中意義現在還看不出來,將來必影響全域性。
以什麼形式南下助陣,卻頗費了他一番思量,武寧、魏博、義武等鎮私下派軍將南下,與流民、叛軍、江湖盜匪混為一類,招兵買馬,割據一方,這是一種模式,這種模式的好處是靈活便利,可進可退,缺點是名不正言不順,在道義上站不住腳,難成大器。尤其是在江南災情消退,民亂漸平,士民百姓求安定的大背景下。
李茂不想用這種方式,再三考慮後,他召來了大德天師鹿裁,問道:“你與武火松的口水戰還要打到幾時?”鹿裁苦惱地回答:“被他扒的差不多了,天師墮落凡塵,身敗名裂,近來玄壯觀門可羅雀,我已是眾叛親離,再耗下去就等著被他送上斷頭臺了。”
李茂道:“河北你是呆不下去了,江南卻還大有可為,你率親近弟子南下佈道,去江南,去潤州,那兒有人接應你,到了那以傳教為幌子,暗地裡協助何三才穩住浙西,這是一樁苦差事,但若成事卻是奇功一件。你有沒有膽量去?”鹿裁道:“天師弟子不足憑藉,還望太保調兵遣將,隨我一道南下。”
李茂笑道:“你還算有自知之明,這個我會安排,你回去準備準備,我會讓李國泰、秦鳳棉協助你。”
鹿裁又道:“在河北我是聲名狼藉,去江南能騙得了一時,騙不了長久,武火松這個人必須得讓他閉嘴。”
李茂道:“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把他抓起來,開革他出天師教,定他個叛教之罪,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鹿裁大喜退下,這大半年他這個天師被武火松每天扒一層皮,又不能反手,讓他十分難堪,眼下他是聲名狼藉,除了曾志坦、明村好之外,身邊已沒有幾個追隨者,便是曾志坦和明村好若非內保處脅迫,也早跑的沒影了。
鹿裁明白自己的任務即將完成,心裡卻絲毫沒有成就感,由萬眾敬仰的天師墮落凡塵,到底還是有些小失落,若是還有選擇,他更願意繼續扮演天師這一角色,風光、排場、頤指氣使,能做成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做人如此,夫復何求?
正當他將要絕望時,機會從天而降,他的天師身份非但得以延長,還有更大的舞臺等待著他去發揮,這真是喜從天降,想不高興都難。
這一高興,他又給李茂加封了幾項尊號,把他的地位又提升了一大截,然後他宣佈自己將南下傳教,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江南百姓。
大和二年秋,天師教掌教天師鹿裁率左右護法,十三隨身,十三主持,三十三備身,三百三十三神使,三千三百名內室弟子沿桑乾河順流而下,在河海交匯處登乘大海船揚帆出海,南下潤州傳教。
天師走後不久,便有信徒向大護法舉報說冀州大壇主至是和他兄弟武火松狼狽為奸,欺騙信徒錢財,誘姦女信徒,拐賣信徒子女,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大護法李茂下令冀州地方突查該壇,在密室內解救出被囚禁的童男童女四十人,一查竟是至是和武火鬆綁架來準備賣去日本的。
此舉徹底激怒了冀州百姓,數千人聚集在刺史府前要求法辦至是和武火松,李茂勃然大怒,先發大護法印,革除二人教職,再遣護法力士將二人扭送至當地官府。鐵證如山,至是和武火松俯首認罪,定盜騙錢財,強暴婦女,拐賣人口三罪成立,斬首於菜市口。
在此之後,天師教大護法發出清教令,對散佈在幽州和成德、營平境內的所有壇口進行清查,一旦發現信徒有作奸犯科的即刻革除教職,開除出教,涉嫌犯罪的移送地方論罪。
天師教鼎盛時擁眾十餘萬,經過這麼一折騰,到大和二年冬只剩下不足萬人,多是年老的村夫村婦,教義也做了大改,以勸善、濟困、施藥為主,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了。
與北方的沉寂不同,南下傳道的鹿天師在浙西廣受歡迎,浙西觀察使何三才對天師的道法十分迷戀,上尊號“保境安民道德無上大天師”,在觀察使府設法壇,自任壇主,以虔誠弟子的面目入教信奉,在他的帶領下,天師教在浙西發展的極為迅猛,所有的州,每一個縣,稍成規模的村鎮都有天師教的信徒,都設有天師教的法壇。
與在河北不同,南下的天師教組織嚴密,戒律森嚴,信徒絕少有斂財、害民行為。教義中剔除神魔鬼道的內容,以“均平”為要義,多行勸善、濟困、施藥之行為,教義雖然粗鄙不堪,多為江南士子鄙夷,但仇視者不多,多數士紳都能接受這樣一個做好事不留名,勸善濟困不圖報的外來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