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倫歆幾步上前扶住她的肩,忙道:“快躺下!我在院子裡見到李德安家的,她說你吐了一身,這會兒好些沒有?”
“吃了些東西,就吐了,不礙事的。”楚維琳笑了笑。
楚倫歆見楚維琳面色如常。又問了幾個丫鬟,徹底放了心,便笑盈盈在床邊坐下,道:“剛才家裡來人報喜。”
楚維琳睜大了眼睛,楚倫歆的眼底全是笑容,唇角勾起,說不出的喜氣洋洋。叫人一看就曉得是歡喜到了心底的。能叫楚倫歆這般高興……
楚維琳的手還放在肚子上,忽然心領神會,驚喜道:“三姐姐生了?”
“生了!”楚倫歆忙不迭點頭。“天亮的時候生的,是個哥兒,崇王府使人去家裡報喜,說是母子平安。母親曉得我們都記掛著。便讓人來告訴我們一聲。”
楚維琳長長鬆了一口氣。
楚維琬一舉奪男,當真是太好了。可惜世子不在京中,楚維琬一個人安胎、生產,總算是能夠安下心來了。
楚維琳讓流玉從箱籠裡取出一隻盒子,開啟給楚倫歆看:“這是我給小外甥準備的洗三禮。只是我這個樣子,過去了也不方便,到要麻煩一眾人照顧我了。叔母幫我給三姐姐吧。”
盒子裡鋪著紅綢,擺著一塊長命鎖。
楚倫歆笑著點頭。她來時就怕楚維琳逞強,她們姐妹感情好,她若一定要去崇王府賀喜,那還真不好攔著。只是那一日王府裡定然是極其熱鬧的,這麼多人一道圍著,萬一一個不留神出了什麼事情,那可真是兩廂為難了。
讓鸚哥把盒子收起來,楚倫歆拍了拍楚維琳的手,道:“你只管放心,我一定送到。”
楚倫歆還要去松齡院裡報喜,便讓楚維琳好好休息,起身走了。
楚維琳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時不時會想,那個小外甥到底長的什麼樣子,楚維琬和崇王世子具是容貌出眾之人,那孩子總是不會差的。
她想著想著就有些迷迷糊糊了,不知道為什麼,那嬰兒就有些眼熟起來,她昏昏沉沉想了很久,猛得就渾身冰涼起來,那皺著臉大哭的樣子與恆哥兒的樣子疊在了一起,她甚至想起了前世進門後頭一次從奶孃懷中接過只有兩個月大的恆哥兒時的情景。
襁褓之中的孩子是那般小,那般軟,她明明應該恨的,卻對這麼小的孩子恨不起來,只能怔怔抱著他,一動不動,老祖宗和大趙氏冰冷的聲音左耳進右耳出,她一個字都沒有聽明白。
她想,她不願意抱這樣一個孩子,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她的父母都已經逝去,她為何要去養這麼一個給她帶來災難痛楚的嬰孩?
恆哥兒一直是奶孃帶著的,可到底是住在一個院子裡,她怎麼可能完全忽略掉這麼一個孩子?不管喜還是不喜,她能聽見恆哥兒哭了笑了,能瞧見丫鬟們把嬰兒的衣物取進取出,空氣裡的奶香味濃得她渾身都不舒服了。
一年時間,她看著恆哥兒學會了坐著,學會了爬行,學會了依依呀呀叫喚。
奶孃是個很盡心的婦人,有幾次也是壯著膽子與她說,恆哥兒雖不是楚維琳親生的,但好在是這麼小就跟在她身邊,會養親的。
奶孃教恆哥兒說話,指著楚維琳一遍遍教他叫“娘”,便是被老祖宗和大趙氏壓得喘不過氣,可看到恆哥兒掛著口水呀呀想叫一聲“娘”的樣子,楚維琳也無法完全硬起心腸來。
那時候,她想到的是江氏,是她的孃親。
直到她懷孕。
楚維琳一下子放鬆了許多,她有了身孕,老祖宗總不會再那般苛責了吧,能鬆一口氣,也是好的。
也許是要做母親了的關係,楚維琳待恆哥兒也不像之前那般排斥了,甚至有時願意陪著他一會兒。
直到那一日……
楚維琳孕中嗜睡,夏日傍晚悶熱,她睡得並不舒服,寶槿替她搖著扇子,可還是添不了多少涼意。
“奶奶,奶奶!不好了!”
楚維琳猛然睜開了眼睛,寶蓮跌跌撞撞衝進來,慘白著一張臉:“奶奶,恆哥兒落水了!”
腦袋轟得一聲,楚維琳難以置信,叫兩個丫鬟扶著匆匆起身,快步就往外頭趕,寶蓮噼裡啪啦說著事情的經過,她根本聽不進去。
這麼小的一個孩子,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身邊時刻有這麼多丫鬟婆子跟著,怎麼會落水?怎麼會!
院門口她見到了被奶孃抱在懷中的恆哥兒,兩隻腳溼透了,臉上頭上倒還乾淨。
楚維琳的注意力都在恆哥兒身上,根本沒來得及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