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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然後,莊周說:“你好象有什麼難言之隱?請直言吧。”

蘇玉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最近,我病臥在家,經常想到:人活一世,應當追求什麼?但是,又自慚形穢,覺得我這樣的人,也有資格問這種問題嗎?”

莊周說:“有何不能!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讓你在輕鬆愉快之中如雲開冰釋。

“秋天到來了,雨水增多,河流上漲,河道變寬。兩岸之間,本來近在眼前,而現在,即使站在河中的小洲上,也看不清對岸的牲畜是牛還是馬。

“於是,河伯欣欣然樂不可支,以為天下之水皆聚於此,天下之美盡歸於己。他順著河水,向東而行,這天,來到北海之濱,河水入海之處。

“他向東而視,只見浩瀚的大海與天相接,水天一色,茫無涯際,直看得他頭暈目眩。相比之下,自己所擁有的那些河水真是太可憐了。

“於是,他若有所失地對北海之神若說:‘我以前聽人說過這樣的諺語:‘聞道者,以為莫若己者,’說的就是我啊!我曾聽過有人以為孔子之學為淺薄,伯夷之品性低下,我當時不信,今天我才信以為真了。今天我看到大海之無窮,才知道學問之難窮,道理之無盡。我如果不到你這兒來,就危險了,我就會終身見笑於大方之家。

“北海若說:‘井中之龜不可語之以海,是因為它拘束於井中狹小的空間;夏日之蟲不可語之以冰,是因為它侷限於夏季短暫的時間;一曲之士,不可語之以道,是因為他侷限於世俗的教育。今天你離開了自己處身的岸洲之間而來到大海,你見到了大海的浩瀚無際,你便知道了自己以前是多麼渺小。因此,我可以給你講一講至大之理。

“‘天下之水,以大海為最:萬川歸之,不知何時而滿;尾閭(相傳為水出海處)洩之,不知何時而竭。無論春秋,不管旱澇,大海的水都不會減少,它超過江河,不知多少倍,但是,我北海之神從來沒有因此而自以為多。

“‘我自以為我來源於天地陰陽之氣,我在無窮的天地之間,就象一塊碎石小木在大山之中一樣,是微不足道的。’

“河伯插問:‘您如此闊大,還是微不足道的嗎?’

“‘當然。我亦如此,何況他物。若以數計之,四海在天地之間,唯道不象四個小孔穴在大澤之中嗎?中國在海內,難道不象積米在巨大的糧倉中嗎?天下之物,多以萬數,而人只不過萬分之一。天下之中,有人居住,五穀生長,舟車交通的地方,也不過萬分之一。因此,人及人所居住的世界,在萬物之中就象毫之末梢在馬身上一樣,是微不足道的。三皇五帝以來,仁人志士所憂慮所爭奪的,不過如此。伯夷辭讓之,只不過為名;孔子奔波之,只不過為利,都是把天下看得太重了。他們與你以前將河水視為天下之美,有什麼區別呢?’”

蘇玉聽完,精神為之一振,滿懷希望地說:“如此,則我亦有求道之望?”

莊周說:“當然。天色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吧,明日再談。”

當晚,莊周回到家中,對藺且述說了在湖邊與蘇玉的談話。藺且不解地問道:

“先生,象蘇玉這樣的人也能學道嗎?”

莊周肯定地說:“當然能。在每個人的本性中都有自然之性,只不過有些人被俗學埋沒了,一旦經過挫折之後,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第二天一大早,蘇玉便來到莊周家中,他急切地問莊周:

“先生,您昨日所言,對我啟發很大,猶如撥雲睹日,重見光明,使我懂得了世間萬物,都是不足為憑的,而天地才是至大之物。從今之後,我以天地為大而以毫末為小,可乎?”

莊周笑道:“道可沒有那麼簡單,人的心知所能瞭解的事物是有限的,而心知所不能瞭解的事物卻是無限的。人活著的時間是有限的,而人出生前與人死後的時間則是無限的。用有限的心知、有限的人生去追求無限的事物的大小,是不可能的。”

蘇玉又說:“我聽人家說,最精密的東西是無形的,最大的東西是無窮的,果真如此嗎?”

莊周說:“從小的角度來看大的事物,好象沒有邊際,從大的角度看小的事物,好象沒有形體。精密,就是物之小者。小大精粗,並不能說明道。可以用語言表達的,是物之粗者,可以用心知來思考的,是物之精者,而道,則是語言不能表達,心知不能思考的,因此,不在大小粗精之列。”

蘇玉又問:“那麼,怎麼才能確定事物的貴賤大小呢?”

莊周說:“從道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