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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獅,躍過榕樹的頭頂。池水嚇得瑟瑟戰慄。颶風和林莽裡,騰起兒童生活中被壓制的活力。東方海岸空中獲釋的博大的神童①,飛來與我結為好友。嘩嘩地下起雨來,一級級石階沉入水中。夜裡雨越下越大。我躺在床上,聞到飄入視窗的潮溼的林木氣息,庭院裡積了齊膝深的水。屋簷口湧出一股股粗大的水流,滾下去與地上的積水匯合。早晨,我跑到南視窗,只見池塘已是一片汪洋。外溢的池水汩汩地流過果園,木蘋果樹那頭髮散亂的腦袋孤零零地挺在水面上。街坊們喧嚷著跑出去,用長毛巾和披肩逮魚。直到昨天,池塘和我一樣是個囚徒。上午,下午,形態各異的樹蔭溶入水面,流雲用陰影之筆短促地在水面上劃一下。透過榕樹葉縫的陽光,像用金勺子潑到池水中。池塘淚光瀅瀅地仰望著高空。今天,它自由了,如身穿赭色道袍的遊方僧,周遊四方。我的幾個哥哥跳上池塘邊的木船,解纜划槳,從池塘划進衚衕,從衚衕劃到大街上,以後不知劃到哪兒去了。我的思緒追隨著顛簸的木船。黃昏來臨。雲影與暮色交融,又與池水中榕樹的黑影融為一體。路燈亮了,朦朧的燈光罩著路面。家裡玻璃罩燈的火苗畏葸地顫抖著。濃重的幽黑中隱隱望見的晃動的椰子樹枝,似鬼魅的暗示。衚衕兩旁的房屋大門緊閉,一兩扇窗戶洩湧出來的微弱的光線,好似忪惺眼睛的呆滯的目光。不知何時,一切沉入昏眠。深夜,萬籟俱寂。遊廊裡更夫薩羅卜隔一會兒歐歐地喊幾聲。每年的雨天振奮我的心緒,搖盪我的歌曲。娑羅樹葉在絮語,棕櫚樹枝在鼓掌,翠竹在輕晃。七葉樹和豆蔲樹的花瓣紛紛飄落。家家戶戶那些和我小時候一樣的孩子,在往風箏線上抹特製的膠水。他們的心事只有他們知道。……………………①指雲。普通的姑娘我是深閨內院裡的女子。您不會認識我的,薩拉特先生①。我拜讀過您最新的小說《枯萎的花環》。您筆下的女主人公埃魯克茜三十五歲溘然去世。她曾與二十五歲的情敵激烈搏鬥,我看得出,您非常仁慈,您讓她贏得了勝利。現在說說我自己。我年紀尚小,但韻華的魅力已打動了一個人的心,得知這一情況,我激動得渾身哆嗦,忘記了我是個普通的姑娘。和我一樣的孟加拉姑娘千千萬萬,她們也秀麗可愛,擁有妙齡的神咒。我懇請您寫一部關於一位普通姑娘的小說。她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如果她心靈深處沉澱了非凡的情感,她該如何昭示?有幾個男子能把它發掘出來?他們的眼睛為花容玉貌所眩惑,但他們的良知並不探尋真實,我們以蜃景的價格出賣我們自己。容我說明一下我說此話的根由。您可以假設看中我的那一位叫納雷斯。他一本正經地告訴我,還沒有第二個像我這樣漂亮的姑娘映入他的眼簾。我既沒有勇氣相信也沒有決心不相信他的讚辭。後來,他去英國留學。我偶爾收到他的來信。我常常胡猜亂想:羅摩啊羅摩,成群的英國姑娘出入公共場所,她們個個出類拔萃、聰慧過人、神采飛揚,她們已經發現了昔日埋沒在印度百姓之中的納雷斯?果然,上回他來信說與麗姬一道下海游泳。麗姬像烏哩婆溼似地浮上水面時,他情不自禁地朗誦了孟加拉詩人讚美烏哩婆溼的詩句。然後,他倆並肩坐在沙灘上,面對翻湧的藍色海浪和滿天明麗的陽光。麗姬語調徐緩地對他說:“你來的那天和你回國的日子,好似貝的兩張殼,讓一顆罕見、渾圓的淚珠充填其間吧!”她委婉地表達愛慕的手法何等高超!納雷斯還在信中寫道:即便她胡謅,那又何妨!說得實在太感人了,嵌玉的金花難道是真花?但何嘗不給人以美的享受!您明白了吧。他信中比喻的隱義,像無形的鋼針刺入了我的胸膛,並且提醒我,我是個普通的姑娘。我沒有回報門第高貴的情人的足夠資本,唉,我無力改變現狀,終生是個債務人。薩拉特先生,求求您,寫一部關於普通姑娘的小說吧!這個不幸的姑娘必須同六、七位才貌出眾的女性競爭,如同俱盧戰場上阿周那之子阿維馬努單槍匹馬與七位兇悍的騎士廝殺。我知道厄運已落到我頭上,我已經輸了。但請您允許您筆下的女主人公代替我獲勝,使我讀了揚眉吐氣。讓您的生花妙筆傳遞檀香般芬芳馥郁的喜訊吧!為您的女主人公起名馬拉蒂,這也是我的名字。不必擔心被讀者發現,孟加拉平原上有無數個馬拉蒂,都是可以信賴的心地淳樸的姑娘。她們不懂法語、德語,只懂得委屈落淚。您準備如何讓她獲勝?您的靈魂高尚,您的筆觸神聖。也許您打算導引她走上自我犧牲的道路,忍受不堪忍受的痛苦,和沙恭達羅一樣。原諒我吧,薩拉特先生,讓她下來站在我的位置上。長夜的黑暗中躺在床上,她向天帝祈求的巨大恩典,不會賜給我,但您的女主人公可以得到。寫納雷斯在倫敦混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