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的帶鐐的野蠻的惡魔,變得略為馴順,但兀自死死抓住你的歷史;出其不備地把“騷亂”,塞進太平盛世;它盤紆地從你本性的、黝黑的洞穴裡鑽出來。你的脈管裡殘留著它的癲狂。
白天,黑夜,天神以高亢、雄渾的聲音誦唸,誦唸的經文傳遍蒼穹、空氣、叢林。
從你胸膛的深處,惡性未絕的蛇妖不時吐舞信子——逼迫你鞭打你的物象,破壞你自己的創造。
為著你生氣勃勃的美好名聲,在你善惡皆有的足前,我獻上傷痕累累、備受凌辱的生命的敬意,以全部的身心,我感覺了、接觸了你沃土下,隱秘的博大的生與死。
千秋萬代,無數人的骨殖腐化在泥土裡,我也將遺留幾掬黃土,把我一切悲歡的總和,羼入吞噬姓氏、形態、身世的無語的泥土裡。
禁錮於不可撼動的樊籠裡的地球,從星雲團中逃遁的地球,在山嶽的神聖的冥想中入定的地球,海濤不眠的喧豗的地球,飽飲,你嫵媚豐腴,饑饉,你瘦骨嶙峋。
有的地方,是稻穗垂首的豐饒的田野,喜悅的旭日,每天以金色的羅綃拂拭晶瑩的露珠。
綠浪起伏的稼穡上,夕陽無聲地說:“我非常欣慰。”
有的地方,是無水無果、可怖、陰慘的荒漠,蜃景中的幽靈在禽獸的骷髏上亂舞。
初夏,我看見你的風暴像黑鷹,爭奪電光之鳥啄住的地極,天空像雄獅振鬃嘶叫,尾巴掃過片片林野,樹神呻吟著跌落塵埃;破屋的茅草隨風飛揚,像一群敲碎鐵鏈越獄的囚犯。
春天,我看見溫煦的南風,把離合時的殻ъど⒉加諉⒐�ㄏ悖惶旃���吶菽�緋鱸鋁戀撓聃�灰徽簣�氳囊狗緗寥諾渺��男隳舊ナ�木車哪�病�
地球,你溫存而兇狠,古老而年輕,你誕生於無從推算的往昔的早晨太古創造的祭火中。
你駕輿前去朝覲,沿途撒下陳舊歷史的無謂的殘骸;毫不痛惜地把過時的創造物擲棄於無數遺忘的淵藪。
萬物的滋育者,你養育我們在短暫時光的小籠裡。
裡面,限制著一切的遊戲,湮滅著一切的功業。
今日我站在你面前,不抱任何的奢望;雖說我平常日夜編織花環,卻無意在你門口提出不朽的要求。
你億萬年圍繞太陽執行的軌道上,無量的瞬息忽閉忽合,它的一個微小的瞬息裡,假若我提供了一個席位的真實價值,在一生的某個富有成果的階段中,假若我戰勝了巨大悲痛,那麼,願你在我的額頭點個吉祥如意的泥痣。
它將隱逝在所有遺蹟化為迷團的夜裡。
呵,冷峻的地球,被你徹底忘卻之前,此刻,讓我匍匐在你冷淡的足下,稽首施禮。
非洲
太古的混沌時期,自輕的造物主一回回砸毀自己塑造的物象。
他煩躁不安、頻頻搖頭的時刻,兇猛的大海伸手從東方的懷裡攫走了你——非洲,把你幽禁在密林守衛、陽光吝嗇的內宅。
孤寂的時刻,你收集莫測的奧秘,識讀水、土、太空的不可理解的符號。
造化的看不見的魔術,在你意識寡少的腦際激發誦經的慾念。
你裝成醜陋的模樣冷嘲“恐怖”,急驟地擂擊鼓鼙,以磅礴的氣勢為自己壯膽,藉此戰勝心頭的惶恐。
唉,以濃蔭遮面的女人,昏濁的鄙夷的目光下,你那黑色面紗後的容貌鮮為人知。
他們來了,拎著鐵鏈手銬,指甲的鋒利甚於你森林裡的豹齒,他們是來逮人的。
他們的驕橫比不見天日的叢林還要昏黑。
“文明”的野蠻的貪婪,暴裸了無恥的滅絕人性。
慘霧籠罩的林徑上蕩著你無聲的涕泣,你的血淚浸濁了塵土。
強盜們的釘靴蹂躪的荒涼的土地,在你受辱的歷史上留下永久的痕跡。
可是大海的彼岸,他們村落的教堂裡,早晚響著禮拜的鐘聲,對慈悲的上帝祈福。
嬰孩在母親的懷中嬉笑,詩人的歌聲抒發對美的追求。
當席捲西方地平線的風塵窒息了黃昏,當野獸爬出秘窟,用不祥的怪叫宣告一天的死期,脫穎而出吧,劃時代的詩人!
披一身夕陽的餘輝,站在失卻貞操的女人的門口,懇求說:“請你寬恕。”
讓此話在充滿殺氣的叫囂聲中,成為你文明的最後的祝福。
登山
我處於生活中錯雜地聚集的苦樂裡,身邊忽然跑來了一小段美好的時光,像在出道上的亂石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