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撿到一顆寶石。
我多次起過為婆婆蒂①編一串項鍊的念頭,可是鼓不起動手的勇氣,我是擔心語言的貧乏,擔心匆忙草率,必然置質樸自然而不顧。
那時我住在大吉嶺公路下面一幢幽靜的別墅裡,遊伴興致勃勃地提議登臨興吉爾峰,在那兒過夜。
可我對進入修行的雪山之王肅靜的宮殿信心不足——腳伕背起我們的行囊和消閒的物品。
我只帶一把琴、一盒點心。朝氣蓬勃嬉笑不絕的年輕人簇擁著我。
騎術不精的那格古帕爾騎在馬上,年輕人一路上拿他取樂。羊腸小道上,飄繞著豪爽的笑聲。
我們自信:我們幾個人能以生活的樂趣填補丘壑之室的空寂。
黃昏將臨,山路斷絕,我以為將出現激動人心的場面,大家情不自禁地雀躍歡呼,使蒼茫暮色似泛沫的美酒。
登上支撐寥廓青空的高峰,騁目遠望,河川似線,夕陽墜入迢遙的西山峽谷。
西方的極樂宮裡,仙童不慎打翻斟滿金色瓊漿的玉觴,汪洋的霞光陶然著大地。
說笑的遊伴們靜了下來。
我默然佇立。七絃琴靜臥地上,世界彷彿停止喧譁,專注地仰首觀察。
我們沒有出生在寫經咒的時代,無人閉目誦咒,不管是高亢的還是低沉的。
驀然回首。但見前方一輪圓月,好似友人爆發的朗笑,又像天宮詩人一揮而就的一首頗耐咀嚼的朦朧詩。
通曉古樂的樂師日日彈唱。有一天四下裡無人,金弦、銀弦同時彈出曠古未聞的相同的樂章。
那天他與樂音一道沉入無限的靜寂,琴絃也許已經被他毀壞。
彈奏那妙樂的日子,我降生人間,得以發出讚歎:美哉,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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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藝術女神。
假期
卡里達斯·那加①先生臺鑒:
而今我悠閒的情狀,如同水稻割完的空蕩蕩的稻田。
阿斯溫月②人們回家過節;他們假日的遠遁的江河,在漫長的赭色土路的盡頭與我閒暇的廣闊的海濱匯合。
我的閒情散佈於漫無邊際的孤悽的離別;那裡的德邦達爾平原③上,虛構的王子騎飛馬風馳電掣地奔向死海紫霧縹繞的回憶之島。
島上幻影之宮的悽清的寢室裡,公主終年受苦戀的折磨。
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我不停地移位。
降臨我心田的憩息,好似荷花上暮秋的靜謐。外面風平浪靜,變化盡在裡面。與兩岸一起醞釀榮枯的熱情消失殆盡。恬淡的心潮中,漂浮的不連貫的思緒,形成極小的旋渦,漆黑的夜裡,它胸前的衣襟兜滿繁星的暗影。
我依然記得兒時的情況:換空氣意味著從臥室爬上屋頂;偷越苦讀的鐵柵的休息,在無垠的藍天鋪設離愁的濃密的空虛。
強大的引力在血管裡氣勢磅礴地演奏著不可得、不可懂的愁惱和迴避失敗的音樂。
青翠的美感有時倏地摒棄窺視中未露的心跡,沿著離歌盪漾的小徑遠去,像春林裡牝鹿喘息著,茫然地朝天邊奔跑。
在充滿莫名的孤獨的無限幽靜中,我就這樣一天天熟悉了觀賞藏匿的美景的假日。
需要換換空氣——這想法今日突然喘著氣,在家家戶戶無數人心頭升起。
仔細查閱火車時刻表,打點行裝,腰裡錢袋癟了。
為慾望套籠頭的,在高空望著他們微笑。
我發現了他,所以搬張椅子,靜坐在庭院裡。
我看見雨季扛著卷捆的黑毯歸去。北風遲疑地撞擊九月瓷實的悶熱。紹塔爾族少年賣完了一束束露兜花。曠野裡遊蕩的黃牛,在斯拉萬月、帕德拉月飽餐芳草,行動遲緩,不知它們的滿足,是在沒臉的豐茂的碧草裡,還是在脊背上暖陽釀造的鬆快裡。
我沒有接受換空氣責任:承擔此任的是雷羅耶車站外面,司方向的八位神仙。
他們是創造人世度假樂趣的技師。他們的新筆飽蘸奇妙的光的色彩,塗抹夕陽冉落的西天。
陽光照耀的綴滿花朵的達迦爾枝椏上,他們遣差的一群蝴蝶,纖翼翩翩跳著繽紛的舞蹈,引起枝葉一陣陣喝彩。
最近的光陰伴著花園裡幾株玉蘭花開放、凋落的節奏,跡象表明它們將隱退幕後;素馨花急於上臺;茉莉花尚未告辭。
初七的月光照臨雪白的蘆花。拜神的吉期,明月蒙一方雨水新滌的綃紗。
今日河流陸地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