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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你派它去乞施,它一去不歸;你不知道遊方僧在唱你的故事。

你像樂調,在單絃上往返。

單絃琴是你容顏的籠子,在春風中搖晃。

我胸口捧著琴漫遊,為它上色,折花,溶它在心裡。

我彈奏時忘記它的形狀,弦兒跳蕩著消失。

“不可知”出門進入世界,在樹林的蔥鬱裡嬉戲,在金色花的芳菲裡隱居。

你啊,不可知的鳥兒,棲息在團圓的籠子,裝飾一新的籠子裡吧。

別緒盈滿翅翼和延遲的飛行。不知鳥巢在哪兒,它的幽會在地極的彼岸一切景觀的隱逝裡。

那一瞬間

林鳥最後一首歌,沉入漆黑的夜色。

空氣凝滯,樹葉不晃,透明的星星彷彿降落在老楝樹蟬鳴驟息的奧秘上。

這時你突然異常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說:“我永世不忘你。”

未點燈的窗前,我的身子模糊不清。

有陰影的掩護下,你打消了傾吐隱衷的躊躇。

那一瞬間你愛情的仙宮,屹立在我無邊的回憶的地基上。

那一瞬間的悲歡,由光陰的琴絃彈響,飄向無盡的來世。

那一瞬間我的小我,在你真摯的感情中獲得了無限。

你發顫的嗓音使我生命的苦修,得以品嚐成功的瓊漿。

較之你世界的無數事物,我更充實,活得更有朝氣。

那一時刻之外的萬物,微不足道。

那一時刻的外面有死亡,某一天我將退出形象輝煌的舞臺。

在可感的悲歡的天地裡,我回憶的影子,向有形的無量認輸。

門前的火焰樹底下,你每天親手澆水,這至關重要。

今後你把我推往枝葉外面宇宙無際的混沌裡,那無關緊要,我等待著。

給拉妮·黛維①的信

最近我搬家了。

兩間小屋構成我的新居。

小屋很合我的心意。

現把原因告訴你。

高堂吹噓自己“很大”,將真正的“很大”輕慢地拒之門外。

我的小屋不自誇“很大”,不學愚笨的絝絝弟子,狂忘地參加“無限”的比賽。

我無意在屋裡滿足天空的慾望;我要在它的原位得到它,要在外面完整地得到它。

環境幽靜。

“遙遠”來到我的身邊。

坐在視窗我浮想聯翩——所謂“遙遠”其實是美。“遙遠”在美的中間。

美侷限於定義,又超越各種界限;同需求在一起,可又獨居,在每一天裡,又屬於永久。

記得以前有一天下午,我乘的轎子穿過田野;一共有八位轎伕。

我看見一位轎伕,像黑色大理石神像;他每一步都跨越職業的低賤,似腳帶斷鏈高翔的大鵬。

神因著他的美賜予他恢宏的榮譽。

遠空與人最親;如若關閉窗欞就無從看見。

世俗的家庭,貪慾是壁壘,將眼饞的東西囚禁在近處的樊籠裡。

往往忘記貪慾會傷害愛情,如忘記野草壓擠農作物。

我寫詩,作畫。

圍繞“遙遠”做我的遊戲;我用各種服裝為它打扮,就像蒼天的詩人,用黃昏、拂曉打扮地平線。

我做的事情中沒有貪婪,沒有私利,也沒有我自己。

富有“遙遠”的工作中,每時每刻有我的廣宇。

與此同時我望見死的甜美形象、靜寂的悠遠、生活四周無浪的大海。

豐繁的美中有它的席位,它的解脫。

……………………

①拉妮·黛維曾照料泰戈爾的晚年生活。詩人彌留之時口授的詩是她記錄的。

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首先需告知的是:我已收到你寄的茶葉。

遲遲不復信是我的性格特點。

我寫信極像我作畫。

它不通報事件。

它本身就是訊息。

形象在世上漫遊,我作的畫也是形象,走出“未知”,走到“熟知”的門口。

它不是映像。

心中有繁複的破立,繁複的組合;一些或凝成理念,一些或顯示於意象;言語的羅網最終活捉那些天鳥。

心兒在風中側耳靜聽,尋覓那尋覓語音的情緒。

今日它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