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華為深沉的認識,凝成黃昏星似的晶瑩的遺言:我愛。
遐想
我把小巧的陶罐放在一股澗水下面,紗麗邊緣掖在腰裡,腳踩著長滿苔蘚的岩石,坐在澗水邊。
我想這樣坐著消度一個上午。
轉眼工夫陶罐盛滿了水。澗水泛著白沫漫過罐口,往下流淌。
陽光下陶罐裡悠閒地溢淌的澗水,猶如我心底噴湧的綿綿情思。
幽谷好似藍天的一隻水晶杯,那一排綠色樹林是杯把兒。澗水從杯沿般的巖崖上汩汩地落下來,山村的姑娘常在曉夢中聽見它呼喚。
從澗水聲越過的林野邊沿,趕集的山裡人離開平坦的村徑,走上迂迴上升的山道。他耕牛的背上綁著幾捆乾柴,頸上的銅鈴兒響丁當。
兩個時辰鬆快地過去了。鮮嫩絳紅的陽光已經變得白潔。鴻雁掠過峰巒,飛向沼澤。老鷹在藍天盤旋,好像高山欲騰的心中默唸的一句經文。
時光潺潺流逝。家裡人叫喊著找到我,生氣地說:“為什麼這麼磨蹭!”我默不作答。他們知道汲水是不需要很久的。
但消度遐思噴溢的時光是何等愉快,誰能對他們解釋清楚?
啟明星
啟明星,天文學家說你常改換相貌,有時,你出現於黃昏的屋簷下。紅日銜地,相會的天邊響起薩哈那晚曲,絳紅的面幕下,我點亮晶瑩目光的明燈。別離的晨空,空落的新房門口,你把孤悽的音符填入蒼涼的維伊拉畢樂譜。睡眠之海的此岸彼岸,交織歡樂苦楚的光影裡,永恒生命在心扉銘刻光點的印記。當心靈深處騰湧無可名狀的激動,你暗中給予天庭的默許。晨昏的寵兒,我們認定你是神王愛妻的花環的一片花瓣。
學者稱你為“金星”,漫長的軌道上,說你體積宏大,執行迅速。你是非常尊貴的,頌讚太陽的長途跋涉中,你是地球的旅伴。陽光串編的白日的花環搖曳在你的頸脖。悠遠歲月的廣闊領域裡,你的經歷神秘莫測,那兒,你非同尋常,遠不可及;那兒,億萬年你蒙著杳無人跡的奧秘的面紗。暮色乍降,你在詩人心中喚起無聲怡然的情思的時刻,我們不經意的季節迴圈在你的陸地、水域、大氣層壘積創造的豐繁。然而你祭神的聖壇上我們不曾收到請柬——我們的入口是關閉的。
呵,學者的金星,我們承認你是星系的一個實體,數學已提供佐證。但更為真實的是,你是我們親密的晨星親密的晚星。這兒,你嬌小,你俏麗,是霧季一顆晶亮的露珠,是秋季一朵潔白的素馨。千秋萬代,拂曉,你默默指引旅人踏上生活的旅程;傍晚,召喚他們歸家,坦然地憩息。
那一天
流逝的歲月中,只有一天遺留在奇妙的歌韻和奇妙的畫裡。流光的使者把它拋棄在路邊。時代做漂流的遊戲,萬千事物漂過了碼頭,唯獨那一天卡在河汊口,且無人知道。
二月的果園裡,芒果樹花開花落;三月火焰樹底下,落紅遍地。四月的煦光照著油菜田,晴空和田野是詩人的戰場。
時令之筆不曾在我那受阻的一天身上勾畫一筆。我曾在那一天中間蹀躞,那一天化整為零,分散在眾多的事物之中;它們在我的周圍,我一個個見過它們。但它們的整體未進入我的視野。我不清楚我愛它們愛得多深,它們多數已經遺失。
迷惘者的心懷裡還剩多少迷戀的甘漿?
今日我見我心裡的那一天,已是另一種情態。平淡紛亂的印象交疊在一起。從中走出一個人,在悠遠的背景上,她酷似那一天的一位新娘,身段藤蔓般嫋娜,淡青色紗麗披在頭上,蓋著髮髻。
我沒有獲得吐露心跡的足夠時間,語無倫次地說了些無用的話,白白浪費了時間。
今日閃現她的形象——她靜靜地立在光影之圈裡,欲言又止,轉身想走,但身後沒有路。
為了見一面
我遇見她,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還是個少年。
她問我:“你找誰?”
“世界詩人心血來潮,”我答非所問地說,“從他浩如煙海的作品摘下一行,拋進地球的氣流中。它在融和著花香、笛音的氣流中流浪,相信能找到與之諧韻的另一行;它蜜蜂的纖翼奏鳴著它尋覓的沉寂的嗡營。”
她聽了默不作聲,轉臉望著別處。
我傷感地問:“你在想什麼?”
她一面撕揉花瓣一面反問:“你怎麼知道能否尋到另一行?那一行在你浩翰的詩篇裡。”
我說:“我在尋找我破碎生活中藏得最深的秘密。它會帶著自己的感情向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