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直了身子後,汝月輕聲言道:“多謝外祖父有心,上一次送來的那些舊物,我也很是歡喜,不過那時候還懷著身子不方便,待過幾日,我想將那幅錦繡山河圖慢慢做完工,這裡頭有母親和小姨的心血,我不想就那樣荒廢了。”
“你不會覺得那物不祥?”方國義試探著問了一句。
汝月愣神,原先倒是沒有想到過,被外祖父一提,經手的兩個女子,都紅顏薄命,而繡品終究也沒有完工,她立即又笑著道:“如若不祥,外祖父如何會送來給我,雖說十八年不曾相認,總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方國義覺得汝月畢竟在宮裡頭磨練了這些年,說起話來滴水不漏,根本尋不出她的破綻,可以說,他甚至有些怕這個外孫女,覺得她比當年的蕙蘭和如萱更加難以掌控,不過他依舊說道:“我有些事情要同娘娘商量。”
似乎話是說到了一半,汝月卻很明白,讓秦氏將重華抱下去,然後端起面前的茶盞,等著方國義開口,等他的視線停在烏蘭身上,汝月笑開了:“皇上在這兒時,都不避諱著她的,外祖父請放心說話。”
意思很明確,烏蘭是自己人,最貼心的,甚至比眼前這個外祖父還可靠。
方國義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輕咳一聲道:“樺月的事兒,你是不是在心裡頭怪責於我?”
倒是很開門見山,像是他平日裡的脾氣,汝月沒有立時回答,這個問題回答得太乾脆就不討好,果然她不出聲,方國義的神情慢慢焦躁起來,她拖了一分,他就暗暗急一分,在他再要開口之前,她又搶先了一步:“外祖父是來詢問我的意見嗎?”
這一句話就把方國義給難住了,送樺月進宮就是他的主意,或者說是他一個人的主意,沒找過其他人商量,這會兒再到汝月面前來問東問西,豈非是走了一步丟人的馬後炮。
汝月一句未平,又來了一句:“要是我這會兒說,我不想讓樺月進宮,外祖父願意嗎?”
方國義徹徹底底被問住在當場,汝月倒也不會去他的表情,自顧地喝茶,目光淡然地落下來,帶著一點點的探究,方國義有些後悔了,他本來想利用親情牌,堵了汝月的心,要是她再肯從旁推波助瀾的話,那麼樺月進宮以後的路,就會通暢平整地多,沒想到,沒想到,她半真半假地問了一句,她要反對,這會兒她還依舊是皇上眼中頂頂要緊的妃子,手裡還握著重華這道籌碼,要是她當眾翻了臉,誰都吃不了兜著走,樺月,樺月便是再教個十年,怕也難以是她的對手。
有些本事,怕是天生的,後天要補委實不易。
“樺月是你的親妹子。”方國義用單手的衣袖擦了擦汗,琉璃宮中的地勢風水都很好,通風涼爽,他居然面對著自己的外孫女會不停出汗,真是以前絕對沒有想到過的場景。
“正因為她是我的親妹子。”汝月的笑容很淡,很淡,又有點兒悲涼,“外祖父要是在三年前先找到的人是我,不知道如今這一步入宮的棋又會怎麼走下去,方家的女兒做到後位,到底是這個女子歡喜,還是成全了外祖父的不甘心。”
“你,你怎麼能夠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方國義的單掌猛地擊打在桌面,氣勢如虹,想要直接壓倒汝月一頭,他要是再跟著她的節奏,怕是一步一步能夠被她憋死在角落裡頭。
“以前,我聽母親說,要是兩個人吵架,那麼聲音大的那個人必然是比較心虛的,那天皇上在我面前,說要納樺月入宮,也是同外祖父一樣,只差大呼小叫的了,這會兒想想,母親的話必然是對的。”汝月根本不跟著他氣場湧動,她像是用了那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對方用了再大的勁道,也傷不到她一分一寸,“其實,我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你們的決定了,你們又何苦一個一個要來問我的建議,我真的說了出來,你們又都不肯聽,真正傳出去成了個笑話,我今天要是懇請外祖父,放過樺月,放過涉世不深的她,外祖父心裡頭可存著那樣的憐憫,她的底子,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不過她好歹也在太興臀和琉璃宮中住了些日子,想憑著皇上當年為了如萱小姨的死而信口說下的承諾,真的能夠送樺月扶搖直上,到了頂端,她摔下來了呢,她摔得粉身碎骨了呢,外祖父,你心疼嗎,你不心疼,我好心疼,你說的對,她是我的親妹子,是我的疏忽將她遺棄了這許多年,我想用其他更好的方式來彌補她,而不是用這個看起來最富麗堂皇又最兇險萬分的方式!”
第二百一十五章:破釜沉舟
方國義沒想到開始時,還緩聲而語的汝月,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說到後來,幾乎是原地而起,胸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