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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天子已非太子,登基一載,行事如何,三人都看在眼中。

縱然是先帝託付的大臣,也不能事事插手,句句出言。

一朝天子一朝臣。

楊瓚欽差南下,謝丕出使倭國,顧晣臣攪亂朝鮮,顧卿提拔同知,張銘掌管豹房……

細細想來,先帝臨終之前,鄭重託付三人,不過權宜之計。私下裡,早另為兒子選好班底。

乍然明瞭,心情必有幾分複雜。

但三人都明白,自己年事已高,最年輕的謝遷,都是年將古稀。立身朝堂,最遲不過十載,終要讓位。

想起逝去的史琳戴珊,病居府中的張元禎,將辭陛返鄉的劉大夏,性格剛硬的劉健,也難免生出唏噓蒼涼之感。

“春夏已過,秋時將晚。冬日來臨,老夫這把老骨頭,怕是禁不住朔風。”

看似說笑,文淵閣內,卻聽不到半點笑聲。

李東陽拂過長鬚,遙望窗外飄散的落葉,良久出神。

算一算時間,南下欽差,應於近日返京。

若是如此,天子離開豹房,飛馳南城,便不難理解。

君臣相得,堪為佳話。

回憶當年,先帝待六部重臣,不也如此。

南城處,官兵衙役匆匆趕到,拉開長列,擋住擁擠人群。

楊瓚在午門前面君,行禮之後,未上馬車,由禁衛讓出一匹馬,讓半個馬頭,與天子並行。

“楊先生不在京中,朕想說話都尋不到人。”

朱厚照高興過頭,有些口無遮掩。

尋不到人?

楊瓚頭頂滑下三條黑線。這樣的話,能當眾說嗎?

謝狀元顧榜眼都在一旁,如此拉仇恨值,當真扛不住。

“楊先生南下數月,陸續有奏疏送來,朕仍掛心不已。”

“陛下厚恩,臣銘感五內。”

“這下好了。”朱厚照笑道,“朕有許多話,都想告知先生。”

楊瓚在馬背上拱手。

謝恩同時,儘量忽略周遭目光。

哪怕被戳成篩子,也要全力扛下去。

只不過,如知曉天子處置貪官時,曾口出何言,楊御史能否繼續堅持,當真是個未知數。

顧卿退後半步,眾校尉散開,護在外圍。

劉瑾同樣下車,換乘馬匹,走在一身葵花衫的張永身邊,皮笑肉不笑,語氣卻相當親熱。

“數月不見,張少監可好?咱家在江浙,可是想念得緊。”

“咱家也是一樣。”張永道,“劉少丞隨欽差南下,墨突不黔,一饋十起,咱家當真是佩服。”

“咱家不過在欽差跟前幫忙,做的都是粗活,實在不值當這般誇獎。”劉瑾滿面謙虛,“張少監伺候陛下,御前行走,才真是精心。”

“過譽。”

“哪裡。”

兩人都是屢經陣仗,口蜜腹劍,語中藏鋒,玩得是爐火純青。無奈實力相當,三個回合,誰也奈何不了誰,反倒都被刺得肝疼。

不想在天子跟前失態,只能捂著“傷口”,狠瞪對方一眼。

咱家不和你一般見識!

這次先放過你。

給咱家等著!

等著就等著,怕你啊!

張永瞪眼時,不忘握住拳頭,指節咔吧作響。

同咱家瞪眼?

想是忘記被咱家捶是什麼滋味。

劉瑾夷然不懼,嘿嘿冷笑。

力氣大又怎麼著,當咱家還是吳下阿蒙?

此次南下,嘴仗不停,動手的機會更是不少。淮安揚州,寧波嘉興,劉公公一路打過來,經歷的陣仗,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動手?

好啊,咱家接著。到時候,可別到陛下跟前哭,說咱家欺負你!

兩人互不相讓,瞪著一對招子,以目光交鋒。

空氣中似有火花閃爍,噼裡啪啦響個不停。

兩位公公暗潮洶湧,朱厚照行在前方,半點沒有察覺。興致勃勃,詢問楊瓚在江浙經歷,對剿匪之事尤其感興趣。

“陛下,臣不通兵事,怕是講得不夠詳細。陛下欲知詳情,不妨召兵部主事王守仁至御前奏對。”

“王守仁?”

“王主事為此行隨員,剿匪之時立有大功。”

“朕想起來了。”朱厚照拽住韁繩,問道,“可是禮部侍郎王華之子?”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