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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部分

詫異。

別部額勒被抓,幾千部落壯漢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這個當口,留在草原的人不想著報仇,而是拖家帶口前來內附?

轉身投靠其他部落,都比內附更合情合理。

難道是計?

鬆懈邊軍防備,趁機偷襲?

“確已查明?”

“楊僉憲,”張銘四周看看,壓低聲音問道,“顧同知未告訴僉憲?”

“什麼?”

楊瓚滿頭霧水。

“日前,顧同知領百名騎兵奪回慕田峪,後深入草原,尋到別部營地,放火燒帳,殺牛羊千頭。”

什麼?

乍聽此言,楊瓚眼睛瞪大。

顧同知草原放火?

“顧同知走後,又有其他部落襲擊,別部帳篷全被燒光,老人孩子盡數身死,婦人和牲畜都被劫掠。”

“也就是說……”草原之上,再無別部?

張銘點頭,聲音微揚。

“別部不存,附庸部落也將被瓜分。韃靼兇蠻,此時附庸未必能得到好處。一言不合,殺死首領,吞併整個部落,半點不出奇。”

相比之下,明朝對降者的態度,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性命無虞,還會劃分出一塊地盤,許部落內遷。

哪日住得不舒服,大不了再偷跑回草原。帶著明朝的絲綢茶葉,不愁找不到買家。

“弘治八年,韃靼部內訌,北部亦卜剌同伯顏部仇殺,戰敗之後,首領竄至興和,聯合阿爾禿廝部,叩邊劫掠。被大同總兵官領兵殺退,逃至烏斯藏。走投無路之下,於弘治十年請求內附。朝廷準其請,劃出草場,更發還繳獲牛羊。”

說到這裡,張銘喜色漸消,眉間擰緊,現出一絲惱怒。

“弘治十二年,北部首領殺邊將,叛回草原。弘治十三年,叩邊劫掠,被太原總兵所破,再次請內附,朝廷上下不記前仇,予以恩准!”

又準了?

楊瓚愕然,表情中滿是不可思議。

張銘氣急而笑。

“當時,內閣六部合議,上奏天子,定下的章程。”

自始至終都沒人想到,該問一問陣前殺敵的邊軍。

天子懷德,以仁治四海,用聖人之道感化蠻夷。說起來的確好聽,但在現實中,多數時候卻是損己利人。

旨意抄送京城,下到邊塞,英國公獨坐整晚,不停擦拭先祖留下的佩劍,人像老了十歲。

張銘看在眼裡,卻是毫無辦法。

只不過,狼性難馴,尤其是白眼狼。

弘治十五年,北部再次叛逃,這一回,不只殺邊關守將,更劫掠沿途村莊,殺傷兩百餘條人命。

奔至隘口,才被邊軍攔截,留下十餘屍體,逃回草原。

那一戰,領兵之人正是才方。

戰後請功,奏疏之上,才指揮使僅列末尾。聖旨下達後,內調營州左屯衛,被孫同知壓制,鬱郁不得志,終含恨而終。

此次,別部附庸來投,依張銘之意,壓根不該放開隘口,當全部趕回草原,生死由天。被他部吞併仇殺,省得邊軍再費力氣。

奈何薊州是邊鎮重地,不是張總戎自己說得算。假使顧鼎不反對,顧卿趙榆都點頭,事仍不可為。

咬定牙關,將人攔住,被科道官參上一本,他倒是無妨,大不了再回北鎮撫司,為天子掌管豹房。朝中的老父怕會不得安生,被有心人攻訐。

世事無奈。

楊瓚教導朱厚照,實在無法,必須要忍。

現如今,他和張銘都面對同樣的情況。

憑一己之力,無法摧毀密結的大網。落入網中,唯一能做的,即是尋到薄弱處,盡力撕開一處缺口,好歹能對得起良心。

說話間,兩隊邊軍行過。

急著去見顧鼎,張銘沒有多言,抱拳告辭。

楊瓚還禮,目送張銘的背影消失在帳後,難言心中是什麼滋味。

站了片刻,終邁開腳步,向醫帳走去。

朔風捲過,六角撲面,邊塞之地又開始飄雪。

路面為新雪覆蓋,似鋪一層薄毯。人行過,留下淺淺印痕,很快為瑩白填滿,再不可見。

顧總戎歸來,顧卿趙榆接手善後事宜,不只楊瓚,謝丕和顧晣臣也變得清閒。

擬就名單,寫好戰報,無所事事。兩人翻開兵書,擺開棋局,倒也自得其樂。

棋局過半,楊瓚掀起帳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