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子不忍,下馬遞出牙牌。
查驗之後,老卒立即行禮。轉身告知腿腳好的,“馬上回城,告訴才氏宜人,天使抵達!”
城門大開,駿馬打著響鼻,車輪壓過積雪,吱嘎作響。
城池不大,從街頭到巷末,彷彿一眼就能望到底。
劉瑾坐在車上,推開窗欄,看到被風撕扯的白幡,飛散街邊的紙錢,想起在薊縣所見,臉色驟然陰沉。
薊縣張燈結綵,從縣令到小吏都是喜氣洋洋,聽完聖旨,嘴幾乎咧到耳根。順義卻是全城縞素,無人不帶哀色。
兩相對比,還有什麼不明白?
念頭閃過,劉瑾臉色更加難看。
後一輛車中,丘聚同樣面沉似水,生出殺人念頭。
穿過半條街巷,車隊停下。
才府門匾下,三名麻衣婦人,帶著一名不滿十歲的孩童,立在正門後。
婦人是才方的三個兒媳,孩童則是才氏唯一一條血脈。
才方病死,才老夫人早已故去。
才氏兄弟陣前殞命,才府滿門寡婦。出殯當日,三個妯娌當眾立誓,今生不二嫁,護才氏血脈成人。
“公公含恨而終,至死不忘報國。夫君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全軍人忠義。妾等雖是婦人,亦知家國孝義!今當祖宗立誓,為夫守節,育子成才,承其父祖之志,衛土守疆,為國殺敵!終一身,不墮才氏忠義之名!”
才宜人的誓言刻成文,待族人還鄉,敬送祠堂。
順義知縣感才氏忠孝節義,上奏朝廷,為才氏立忠義牌坊。
劉瑾丘聚此行,一為宣讀聖旨,升賞封賜,二為在城中選地,發縣衙三十兩白銀,為才氏立坊。
兩人步下馬車,走進府內,頓感蕭條零落。
宣讀完聖旨,劉瑾忽然彎腰,取出一枚蝶形玉佩,送給才氏子。
“咱家沒什麼好東西,小公子莫要嫌棄。”
“公公,當不得!”
才宜人連忙推辭,劉瑾則袖手,退後半步。他送出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
“咱家一點心意,宜人莫要推辭。”
才宜人流淚,忙讓才氏子謝過。
丘聚咬牙暗恨,又讓這老小子搶先!
當即取出一隻荷包,裡面裝著兩顆拇指大的珍珠,同樣遞給才氏子。
“他日小公子入京城武學,遇事可尋學中丘訓導。”
話落,丘聚斜眼。
怎麼樣?
咱家手慢,好歹有個在武學辦事的族人,姓劉的可沒這優勢。
才氏子懵懂,才宜人卻感為難。
得御前大伴青眼,於式微的武將之家,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宦官的名聲實在不好,兒子還小,萬一被打成閹黨,他日如何在朝中立足?
劉瑾丘聚針鋒相對,互別苗頭,壓根沒注意才宜人的表情。即便知其所想,也不會放在心上。
送出這份禮,一看天子,二看楊瓚。
才氏子不到十歲,靠父祖蔭庇,此生應會衣食無憂。
能不能出人頭地,當下還不好說。
至於閹黨不閹黨……有楊僉憲這朵奇葩,誰會關注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再者言,心眼小歸心眼小,要計較,也是和朝中文武掰扯。
能和閣老尚書掰腕子,才是英雄。同擔心孩子前途的婦人計較,實無必要。
退一萬步,真要做出點什麼,楊僉憲那關就不好過。
想想金尺的滋味,劉瑾果斷放開肚量。
離開才府,兩人又去縣衙,傳達敕諭之後,當日啟程往北。
臨行之前,劉公公和丘公公各自喚來長隨,開私箱取銀。
察覺對方意圖,丘聚眯眼,劉瑾皮笑肉不笑。
“劉少監果真高義。”
“丘少監過獎。”
劉瑾撇嘴。
比陰陽怪氣,扎人肉疼,劉公公怕過誰!
丘聚鼻孔噴氣,和劉瑾互瞪。
兩息之後,轉過頭,冷哼一聲。
咱家不和你一般見識!
隨後,劉瑾丘聚令番子抬起銀箱,背起銅錢,凡看到門前有白幡,身上著麻衣,都要送出銅錢銀錠。
“此乃天子恩德!”
出京之後,沿途大小官員,甭管私下裡如何,遇車隊抵達都要送禮。
自江南剿匪,劉公公死要錢的形象深入人心。再加一個丘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