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走吧。去換身衣服——雖然晚了點,不過白蠻牛一定會很樂意聽到這個好訊息的。”
獸頭燻爐上逸出嫋嫋白煙,奇異的香氣瀰漫在房間中的每一個角落。漆金柱撐起黃綾帳,籠住那一乘雕龍琢鳳的沉香床。
玉枕歪倒,錦繡的被散亂,鶴髮雞皮的老者蜷著身子縮在床上一角。眼半張,渾濁的眼珠略略上翻,露出泛黃的眼白,渾身震顫,皴裂的嘴唇抖動著,喉中發出喀喀怪聲,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快要斷氣一般。
窗不知何時開了半扇,銀髮少年悠閒地坐在窗臺上晃盪著腳。他靜靜聽著帳中傳出的古怪聲響,琥珀色的眸子微睞,唇畔蕩起絲玩味的笑。
輕抬手,指尖聚起點幽藍的光。慢揮袖,光沒入黃綾帳內。不多時,便聽得帳內有人瘋狂地掙扎,指甲颳著木頭,吱吱作響,令他無聲地笑彎了腰。
忽然間,聲響驟止。數秒後,帳內的人翻身坐起,大口喘氣,啞著嗓子叫道:“蛟神何在?蛟神……”
離弦跳下窗臺,腳不沾地地飄過去,綾帳自行分開。他微側著頭,望著那老態龍鍾的男人,嘴角掛著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閒著沒事喚我做什麼?當我是你的那些奴才,可以任意差遣?”
“蛟神息怒!蛟神息怒!”紅少亭一滾身從床上翻下來,倒頭便拜,哪裡還有半點帝王威嚴。
離弦退開些,翩身坐上桌子,淡道:“起來吧。有事就說,莫要弄得這般難看。”
紅少亭如聞福音,爬起來扯下衣掛上的真紅龍袍往身上一裹,賠著笑湊近來,“蛟神大人,老夫得您相助,精神了些時日。可近來又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很正常嘛。”離弦斜他一眼,“我不是早跟你說得明白——活人一年陽壽,拿來替你續命只能當一天使。你那三兒子給你延了九天命,早是成了黃土一坯。你那大兒子如今也就十幾天的活頭……怎麼著?難不成讓我把你二兒子的壽數一併拿來給你用?”
“蛟神說笑了。不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嗎?”紅少亭用力吸了吸鼻子,瘦骨嶙峋的手指攥緊了離弦的衣袖,目露貪婪,像是失了人性的癮君子。
“是有其他人不假。不過我當時忽略了一件事……”離弦厭惡地別過臉,猛地抽袖飛身掠上房梁,以免與他有所接觸,“你若是實打實的紅家宗主,那四家任何人的陽壽都可為你所用。可問題是,你不是啊!”
他曲起一膝,將下巴抵在上頭,嘻嘻一笑,“你既不是名正言順的紅家宗主,就是坐在龍椅上也定不得血緣外之人的生死,更別提拿他們的命魂來同我交易……所以當初我們立下的第二個契約,從開始就無效——不好意思啊,恕我愛莫能助。”
紅少亭急了,瞪著眼叫道:“你騙我!你還有辦法的對不對?讓我再活十年八年……不不,五年就好!太多?那就三年?兩年?一年?一年!一年你總有辦法的吧?”
活著的滋味本身就是種上好的麻藥。多在人世留一天,看著兒子意氣風發,像是在吞噬著他的生命逐漸有了活力,死亡的恐懼就會無邊無際地籠罩他。
“確實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不過沒有一年這麼長。”離弦笑了,譏諷地、滿懷惡意地俯視他,“而且……你捨得嗎?”
長髮垂下,擋住了半邊臉頰,右眸裡的金曇花豔麗無端,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將宗主之印傳給你,從你兒子那裡……第二個契約就可以成立。相應的,我就無法保證將來坐在皇位上的人還是你的骨肉……有失必有得,你要想清楚。”
紅少亭愣住。半晌,那佈滿血絲的眼裡忽然露出些狠厲,他一咬牙,沉聲道:“就這麼辦!”
沒什麼是不可以拿來交換的。
是的。只要他仍可以暢快地呼吸,可以矯健地來去,可以操縱那些人的生死,哪怕僅限於宮裡;可以讓那些鮮活年輕的美人在身下婉轉嬌啼,哪怕留不下任何血脈……什麼天下什麼親情都是虛的!
他要活下去。不是苟延殘喘,不是隻能看著兒子在他面前指手劃腳,把他的苦心犧牲視作理所當然,染指他的女人,還將那些食用之後有害無益的“補藥”灌進他的喉嚨!
為此,他不惜一切!
“嘖,答應的這麼③üww。сōm快,你就不怕會後悔麼?”離弦飄然落在他面前,翻手擎出顆散發著幽藍光焰的珠子,卻不遞過去,只好奇地注視著他的眼睛,“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虎毒不食子’?你若是滴血立契,這最後一個兒子可真的會保不住的哦。”
紅少亭主意已定,坦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