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磕磕絆絆,蠶蟲似的在他跟前蠕動。這丫頭,提防他時候,渾身都長滿心眼兒。機靈勁兒全衝他使喚。若然她肯將此刻三分心思用在戒備旁人身上,也不致鬧出姜家祖宅那場荒唐替嫁之事。
“如何,又折騰作甚?”
被他突然出聲唬了一跳,她麻利縮回半空中的小手。見他擱了筆,正襟危坐,這意思,是要等她給個交代。
大半夜裡,被他沉凝的眸子幽幽注視著,耳畔除了河水稀疏的拍擊聲,屋裡靜得出奇。他冠冕堂皇,即便只隨意著了常服,依舊難掩通身清貴。反倒是她,因著衣衫不整,便顯得畏首畏尾,氣勢上無端便矮了一截兒。不由便露了怯,聲調也跟著綿軟起來。
“放紗帳的。”
這話傳進他耳朵,又軟又糯,抑揚頓挫,婉轉得很。含含糊糊,是典型的江南調子。仿若她正衝他撒嬌。
深覷她一眼,他從容踏步近前。於她怔怔目光中,抬手解了銅勾,替她放下軟帳,稱了她的意。
折身離去,留下句話,命她“早些安置,莫再折騰”。
她聽話仰躺下,動一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擱軟枕上,說不清,心裡竟繚繞著絲絲嫋嫋,揮之不去的暖意。他這樣的人,體貼起來,只一件小事兒,足矣令人心動。
側目偷覷他,隔著細紗的帳子,能瞧見他筆挺的身姿。他處在光影下,簡單束了發披在身後,稜角分明的面孔,比之前,更添幾分俊朗威儀。
恍惚中,她眼皮子沉甸甸的。頭一天在船上安歇,有他陪著,分外安心。彷彿墜入夢裡,當年翠屏山上揹負她的少年郎君,如今已露了崢嶸。與光影下專注政事之人,身影交疊著,漸漸融在一處。
離別兩載,甫一重逢,他便不講理,蠻橫迫她,不許稍離。雖強人所難,然則這一手玩得實在漂亮。恰到好處磨了她性子,軟硬兼施,唬臉說好話,他是不吝手段的。只叫她輕易便信了他,短短一日便消除了心頭嫌隙。
換作她來處置,必是溫溫吞吞,只想著避讓拖延,日子久了,再煩心的事兒也就淡了。如此,怕是要虛耗了光陰,徒留遺憾。
她於半夢半醒間,慶幸以自個兒溫和的秉性,遇上他這樣的壞脾氣,未必不是福分。而他待她呼吸變得清淺,不過淡淡瞥一眼,復又埋首政事。
只子時將至,政事畢,他抬手摁一摁額角,難得露了疲乏。
離京之際,接連兩日迎來送往,忙於官場上的應酬。此番南下,明著是為了身上肩負的差事。為著趕上接她進京的時日,日夜兼程,硬生生趕在三日前,瞭解了一宗江南鹽稅大案。如此,忙活近兩月,方才得空,往泰隆而來。
他歸置好案上卷宗,起身行至榻前。靜默瞧著紗帳裡,蜷縮的小人兒,只見這丫頭睡相極差,全然沒個規矩。
向上扯了被褥,蒙著腦袋,只見得毛茸茸的發頂,並著鋪了一枕的青絲。腳下卻沒個遮擋,裸露著瑩白可愛的玉足。明目張膽,招他的眼。
他冷眼掃過她心心念念惦記的窄榻,抬手扔了腰帶過去。除去外袍,揮手以勁力熄了燈,毫不遲疑撩帳子進去。自與她見面,便沒打算放任她與他見外。
夜裡行船,免不了水氣溼寒。她夢裡正涼颼颼,難受呢,便覺身子忽而回了暖。彷彿冬日裡頭,屋裡擺了個炭盆,暖烘烘,實在叫人喜歡。於是她貪戀著,蠕動幾下,可勁兒緊挨著。
他攬她入懷,平復下鼻端嗅到她身上女兒香氣,立時升起的異動。極為剋制,緩緩閉了眼。
哪知這丫頭睡著也不安生,逕自往他懷裡鑽。
他好笑挑一挑眉,抱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格外滿足。只這分舒坦沒持續多久,他嘴角好看的笑意,驀然僵滯在唇邊。
被子底下,她一雙玲瓏小腳,許是受了涼,這會兒尋到了可心的地兒,便不管不顧,往他並排屈著的腿縫裡鑽。如意了,得寸進尺,腳趾頭無意舒展著,瘙癢似的,碰了他腿根。只叫他沉聲悶哼,瞬時黑了臉。
第150章 名正言順
寶船於夜色沉沉的河道上,徐徐逆流而上。頂層雀室內,燭臺剛熄滅不久,只外間廊下掛著的風燈,透過紙糊的花欞窗,依稀投了模糊的光亮。
顧衍俊朗的面容隱在暗處,只一雙幽暗的眸子,深不見底。半晌過後,將懷裡人擁得更緊些,束縛了她不老實的腿腳。趁她兀自睡得香甜,忍不住,湊上去小心翼翼含了小丫頭微微撅起的唇瓣。
起初不過淺嘗輒止。不想單隻兩年,甫一碰了她,再要隱忍,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