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方塊10。
他再次推出15000港幣的籌碼,如果他沒有這樣下注,我還會在89和910之間猜測。但現在我已經知道他是什麼牌了,他手裡有兩張方塊,而且是方塊8和方塊9,這讓他起手就湊成順子。是的,在他看來,他的牌還有很大的機會,即便我手裡真的拿到AK,也還有九張方塊可以讓他湊成同花,甚至還有兩張牌可以給他同花順。
但他並不知道,這張10給了我一個三條Q帶對10的葫蘆,葫蘆是同花順和四條之外最大的牌,而且方塊Q在我的手上,實際上他只有一張牌的機會。現在我想的只是怎樣技巧性的把他所有的籌碼都套進來,無論他手裡的順子,或者可能的同花,都幹不過我的葫蘆,我知道我可以拿走他的所有籌碼,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但我還是裝做思考了一會兒,這是一種示弱的表現。我必須用一切方法暗示他,我並沒有拿到什麼牌;只有這樣,他才會鑽進我精心設計的圈套裡。
在這段時間裡,我一直看著另一張牌桌上的她。
她叫杜芳湖,年紀比我大上兩三歲的樣子,長相和身材都很普通,但卻是我在這個賭場裡所見過的最好的鯊魚之一,她今晚的收穫非常豐富,桌面上的籌碼已經堆得很高。她穿著一套很合身的職業套裝,我知道,在那身衣服的某一個口袋裡,有我給她打的一張兩萬港幣的欠條。
想到這張欠條,我覺得肋骨和背部又開始隱隱作痛。前一個晚上,我被阿刀的手下在賭場後面的小巷子裡很“溫柔”的教訓了一頓。他們拿走我身上所有的錢,並且要求我在第二天的十點鐘之前還清剩下的十五萬——這筆錢並不是我借的,但借據上白紙黑字簽著我的名字,甚至他們的手裡還有我的身份證影印件。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杜芳湖出現了,她沒有問我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而是問我要不要上桌必需的賭金,並且借給了我兩萬港幣。我知道她已經關注我很久了,我也同樣一直在關注她,這是鯊魚之間的默契,賭場裡所有配得上鯊魚這個稱號的人都會有這種默契,我們記得所有經常出入這個賭場的鯊魚,他們的面孔,他們的名字,他們的風格……但我們從來不和自己人交手,我們努力規避著正面的交鋒,我們總是分散在各個牌桌上,把那些週末來休閒或者度假的魚兒們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
但不能不說,她是一個好人。我們這群人都是孤獨的鯊魚,你很少會看到,有哪一條鯊魚會關心另一條鯊魚的生死。
何況,在此之前,我甚至和她連個招呼也沒有打過。
發牌員提醒我,九十秒鐘的時限已經快到了,我必須馬上做出決定,跟注,棄牌,或者加註。
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我數出三疊籌碼,每一疊籌碼是20枚,每一枚是500港幣,我把這些籌碼推到牌桌中心,我的手故意有些顫抖,我知道,看上去這樣的行動很像是有些什麼牌,但卻算不上很大,想透過偷雞這種方式拿下彩池的樣子。
那條魚兒似乎沒有想過會遇上這麼強烈的抵抗,他重新審視自己的牌,然後凝神注視著我的臉。十秒鐘後,他深呼吸了一次,然後扭頭問發牌員:“他還有多少籌碼?”
發牌員清點了一下我面前的籌碼堆:“他還有46700港幣,先生。”
那條魚兒又深呼吸一次,我知道我之前造成的假象成功了。他做出了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也是我想要他做出來的——
他把所有的籌碼都推了進來。並且嘴裡嘟噥著:“我不相信你的手裡有10。”
我要求暫停,我知道我會跟著全下,但我需要讓自己喘口氣。
道爾·布朗森還說過,無上限德州撲克的關鍵,就是一次又一次逼迫對手全下自己的籌碼。如果我的牌稍微差一些的話,比方說我的底牌是A10(這樣我是三條10),或者AQ(這樣我是最大的兩對並且有最大的邊牌),我都很有可能被他嚇住然後棄牌——這樣我的八萬籌碼就只剩下了四萬多一些,然後我要用這四萬在三個半小時內贏到十萬……現在是凌晨六點半,魚兒們不是還沒有起床,就是剛剛上床睡覺,那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又看向杜芳湖那邊,她剛剛贏了一把大牌,沙啞的笑聲傳到了我們這一桌。我看到她的那張牌桌邊站起一個人,接著是另一個人,他們的面前空空如也,一分鐘前還屬於他們的籌碼,現在正在杜芳湖靈巧的手指下被裝進籌碼盒。
那是屬於她的籌碼盒。
杜芳湖那一桌只剩下三個人了,而另外兩位顯然沒有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