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哭,微弱的像是幼貓的微吟,皇帝和李國公不約而同望向內殿,緊張的一顆心都要懸了起來。
一名嬤嬤抱著個黃綢緞子包裹好的嬰孩匆匆而出,跪倒回稟道:“恭喜陛下,娘娘產下皇子。”
皇帝糾緊的心絃驀然一鬆,聽聞這般喜訊只覺渾身輕飄飄的,整個人都被喜悅給淹沒,旁人的祝詞恭賀他一律聽不進去。只抱起那襁褓裡的小小嬰兒,萬般小心的摟在臂彎裡,這是他的孩子,身上留著他的血,他真正的至親至愛。
“恭喜陛下喜得麟兒。”李國公在一旁拱手作揖,老眼裡透出無比歡喜。
皇后終得皇子,鳳南王邊關失利,鳳南王妃被軟禁宮中他們翻手間便可作出了斷,似乎連老天也偏向了李家,真是承天之幸,他們李家飛黃騰達,躍於九霄的日子不遠了。
在這無比歡喜的氣氛裡,倏然傳來一道森冷女聲,字句所過之處猶如冰封雪凍,“那真是陛下的親子麼?”
皇圖天下(上)
“護駕!”李國公不由分說便是一聲斷喝,搶先擋於皇帝面前,殿上內外的禁軍得令後紛紛刀劍出鞘。
在森然刀光劍影下,從殿階盡頭緩緩走來一人,絳紅色的織錦宮裝被夜風拂動,廣袖舒展猶如鳳翼逶迤千里。
“陛下,那是您的親子麼。”她一步一步走上殿前,明堂堂的光芒照耀在她臉上,顛倒眾生的姣好容貌上帶有一絲詭魅笑意。
“混賬!鳳南王妃汙言辱及皇室,來人,將她拿下!”李國公見她安然而來,心下驚懼不定,明明在怡仁殿內外安插了耳目佈置下重兵,怎可能讓她輕易走脫?!此時此刻,他管不了其他許多,先將她拿下才是要緊!
曦凰輕笑,眸光深淺裡,意蘊難明,“國公大人好像很害怕看到我,心虛麼?”
李國公被她一語窺破難堪,心中驚跳愈急,他一直謹慎防範著鳳南王府的人,難不成仍舊漏了風聲出去?!而她又知道了什麼?!
本想用她來鉗制鳳南王的,看來現下非將她除去不可了!一剎那,他眼中閃過狠絕。
“將鳳南王妃拿下!”他再次高喝一聲,橫手拂袖間,殺意畢現。
只是沒有人動,彷彿無人聽到他的話一樣。
“你們站著幹什麼!還不將她拿下!”李國公氣急敗壞的嘶叫,看著周圍一動不動的內禁衛,徒然有寒意自腳底下蔓延開來,似乎有什麼在心底呼之欲出。
曦凰越過他,走向皇帝,那少年懷中抱著孩子,目光沉穩的望向她,氣勢不怒自威,時光已逐漸將他身上帝王氣質磨礪出來。
“陛下,你避我如蛇蠍,又可知自己身旁臥有多少虎狼?”曦凰看著他,聲色嚴厲,目光卻憫柔。
皇帝轉眸望向李國公,他的老丈人早已鬚髮皆白,敦厚穩重的外表下已顯露出焦灼無措。他從來也沒覺得李家會是好人,可兩權相衡,他還是選擇了自己妻族。懷中的小小嬰孩發出細弱的哭聲,皇帝低頭輕哄,雖手下笨拙,但情意卻是真切,如今,皇子誕下,李家有所倚恃,與其逆謀作亂,不如扶住小皇子,穩坐外戚之首,而假以時日後,他自然能削弱李家羽翼。
對皇帝來說,現在真正的外人不是李家,而是面前的人,“王妃累了,送王妃回宮休息。”他抱緊懷中孩子,背轉過身,不留半分情面。
李國公從皇上態度裡已瞧出偏倚,方才一瞬間的慌措已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陛下,鳳南王府已有反臣之心,萬不能姑息,臣懇請皇上……”他低頭作揖時目光剜向一旁衣袂翩躚,神色澹定的曦凰,狠狠咬牙道:“臣懇請皇上處決鳳南王妃,以正朝綱,以懾軍威!”
“國公,你糊塗了麼?”皇帝怒目側對,他知道李國公對鳳南王府的仇怨,恨不能活啖其肉,生食其骨,但現在鳳南王節制大軍在前,此刻誅殺他的家人,分明是要逼他造反。皇帝再糊塗也不會幹下此事,是以截口斥斷李國公的話。
“李國公可不糊塗。”曦凰忽而曼聲輕笑,銀鈴般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卻如催命般的魔音,使人禁不住渾身打出幾個冷噤,“王爺戰前失利,怕是回不來了吧,李國公,是麼?”
李國公目光陰鷙的盯著她,不知她話中又設了什麼圈套,不敢貿然作答。
“王妃不用多慮,鳳南王驍勇,不會就此輕易殞命。”皇帝雖然對曦凰諱避如深,但對鳳昀由始至終的好感從來沒減少過,總覺得,這樣一個人不像痴迷權欲的。可轉念幾番思量,他又何曾能想到趙太后的妹妹,他依賴器中的德凝郡主會毫不掩飾對皇權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