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凰只笑不語,一杯杯喝著宮中御釀,眼眸半眯彷彿沉醉在舞姬美妙的舞蹈中。
“王妃見識多廣,不如在宮中陪我一陣子吧。”皇后忽然話鋒一轉,曦凰雙指中夾著琉璃夜光杯,青蔥修長的五指映著青珀色的杯瓷,顯得分外好看,她眸光微睞,笑容中不經意流出嫵媚妖嬈,連皇后看的都心中砰然而動。
“皇后所邀,臣妾怎敢不從呢。”她雍容露笑,目光轉向皇帝,他卻先侷促的轉過臉,佯裝欣賞廊下歌舞,指尖來回摩挲著酒杯。
“那可是太好了呢。”皇后以大袖掩容,笑得十分溫雅端淑。
曦凰輕笑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入喉舌,所過之處皆如火燒,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趙太后尚在的時候,曦凰常留宿宮中,皇帝體恤,仍安排她住在怡仁殿,離開中宮只一牆之隔,來往方便。
再過幾日便是元旦,雖然前線戰事吃緊,國庫不豐,宮中不似往年置辦國宴,但也應景的掛上新彩,二十幾個娥眉柳黛的嬌俏宮女捧著玉器金瓷來到怡仁殿。
“陛下賞賜王妃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六對、金鑲玉步搖二對,四蝶銀步搖二對……”為首女官認真的背誦皇帝賜下的物品名稱,末了還不忘說些喜慶吉利的話。
曦凰倚著軟榻看書,目光只是淡淡一掃,略微頷首便算了謝恩,雖她行為實在是大不敬,但以她身份,無人敢對她有半分置喙。
怡仁宮的嬤嬤上前接過各色賞賜,荷衫宮娥們禮畢退下,曦凰冷眼看她們魚貫而出,慢慢合起書冊,開口說道:“鄭嬤嬤,如果待會兒中宮有人來請,便說我身子乏力,已經歇下了。”她的聲音慵懶,卻又透著無法質疑的強勢。
鄭嬤嬤低頭乖順應是,曦凰打了個哈欠,斂了裙襬整了衣襟後轉回內殿,直到裙袂曳地的婆娑聲遠去後,鄭嬤嬤這才抬起頭來,一雙渾濁的眼瞳中透出針般的厲辣光芒。
在這宮中,到處都是耳目,有時候誰是好的,誰是壞的,都難分辨。
曦凰合衣臥在榻上,也不知道夜入幾宵,隱約聽到外面來往雜沓的腳步聲。
“怎麼回事?”曦凰拂簾走出內殿,看到鄭嬤嬤正在宮門口吩咐幾個禁軍,從大敞的殿門口往外看去,可以瞧見羅列有序的叢叢火把和明甲嚴陣的禁軍,宛若長龍一般的將怡仁殿團團圍了起來。
鄭嬤嬤回身作揖,恭順正禮下已露出輕蔑態度,“皇后娘娘今夜誕產,所以……”
“所以各宮封閉?”曦凰聞言冷笑,將她半句話截斷,“李家果然好大排場。”
她這話講得古怪,沒人聽出其中意味,但鄭嬤嬤卻徒然間變了臉色,這位從小侍奉皇后待如親女的老嬤嬤怎會不知道各種蹊蹺呢。
曦凰扶了扶鬢髮,從容走向門口,鄭嬤嬤倏然厲喝,“將她攔下!”
“鏘鏘鏘”的聲音連番響起,禁軍手中刀劍出鞘,鋒銳雪光映得滿堂生輝。
“終於按耐不住了麼?”曦凰斜目覷她,明眸裡閃出銳光如電,唇角勾出一線弧度,詭豔而妖冶。
鄭嬤嬤心中一沉,竟被眼前貌比天仙,形如羅剎的女子給駭的講不出一句話來。
中宮殿裡,燈火如晝,皇帝聞訊匆匆趕至,宮內宮外雖然站滿了人,卻都各個低眉斂息不敢發出聲響,唯有從內殿裡傳來時斷時續的呻吟痛呼聲,令人心悸難安。
皇帝焦躁不安的在外殿裡來回踱步,雖與皇后無恩愛之情,但畢竟這是自己第一個孩子,他仍舊十分緊張。
內殿裡有嬤嬤出來,皇帝一個箭步上前催問皇后情況,嬤嬤滿頭溼汗,回稟道:“娘娘快要生了。”
皇帝性子一急,差點往內殿衝進去,幸而被幾位內侍擋下,嬤嬤又道:“只是娘娘身子孱弱,會有風險。”
皇帝心下一沉,腦子裡有一剎那的空白。
“娘娘洪福齊天,定能為陛下誕下龍子的。”殿外有渾厚威嚴的聲音響起,皇帝被他一語驚醒,回頭看去,見是李國公穿戴齊整的走入殿內,恭恭敬敬的朝皇帝叩行了大禮。
“國丈免禮。”皇帝上前將他攙扶起來,英挺雙眉糾結在了一處。
“有老臣在,陛下請放寬心。”李國公目光堅定,反手穩穩拖住皇帝手肘,無形中傳遞給他力量。
皇帝張口欲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平白的一口氣哽在胸間,愈發憋的不快。
趙家真的再不能依託了?李家又能否全然信任?鳳南王是否真的生了反意?
紛亂思緒裡,驀然聽得一聲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