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上)
……》 巫言沒有料到這次行動會半路殺出個神秘高手,打傷了他不說,差點破壞了他們原本擬定好的計劃。
戰事從午夜時分一直持續到第二日的清晨,兩人一夜都藏身於一戶農家的地窖中,本想等外面局勢穩定了將他直接交給景軒軍,卻擔心會碰到那些不太想相見的“故人”……帶著他穿過屍山箭雨,血肉橫飛的街道,她可費了好大力氣。
耳邊久久迴響著他昏過去前惹得她掉淚的那句話,明明他已經虛弱無比,可她卻能從中感受到他彷彿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大氣凜然,替她掃清所有危險的不可估量的能耐,有一種背靠著巍巍青山的強烈安全感。
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他挺身而出的英勇,那不假思索的近似於本能的舉動實在令她十分不解。救她,是他作為一個男子漢一時血湧上頭的衝動,還是蘊含了別的什麼她摸不透的情愫?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巫言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衣衫,靠近腹部的地方血肉模糊,幾乎分辨不出肌膚本來的顏色,破敗的衣衫裡夾雜的棉絮有很多黏在傷口上,她一點點地撕裂被血結成一個硬塊的布帛,一邊試圖平息胃裡不斷翻湧的酸液。剛一觸到那已經半凝固的傷口,莫伯言迷迷糊糊地輕哼了一聲,她嚇得慌忙抽回手。停頓了好一會,眼看他的身子逐漸放鬆,緊繃的心絃好像瞬時也跟著他的身子輕輕舒展了一些。
一邊給他擦洗著傷口,一邊祈禱著他體內的臟器千萬別被那神秘人全力的一刀給傷到了,她可不想擦著擦著見到他帶血的腸子汩汩流出來的樣子。
地窖裡原本就瀰漫著濃重的土黴和爛菜葉的味道,再加上一個渾身是血的傢伙,若不是自己還有一絲善心和仁義,若不是他為自己擋了那致命的一刀,自己早就拔腿走人了。
胡思亂想了一大通,匆匆地替他清理好了傷口,她顫抖的手握住的棉布拖曳過他硬實的腹肌,不禁驚歎起這覆蓋在衣衫下的線條真是優美,然而這流暢和堅實的感覺,讓她的思緒回溯到了一個極不願停靠的港灣。
湊近了他的臉孔細看,巫言無法從那張臉上找到什麼其他令自己不安的地方,可心裡一時間竟百轉千回,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被人突然從身後矇住了雙眼,迫切地想要回頭去看的感覺。
視線逐漸移到他駭人的紅色鼻頭,盯著看了一會兒總感到有點不對勁,卻又想不出究竟是什麼地方。
愣了好久才【炫】恍【書】然【網】大悟——他的鼻子怎麼歪掉了?還塌陷了一小塊,卻沒有流血。
一時間疑惑佔據了全部的大腦,她像是試探水溫般伸出用指尖輕輕觸了一下,見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依然昏睡,她轉而更大膽地搓揉起那幾乎是正常人兩倍大小的鼻頭,稍微一用力,竟毫無心理準備地拉下來一張蠟黃色黏糊糊的人皮面具。
巫言嚇了一大跳,拼命想要甩掉粘在手上的那團軟皮,在抬頭的瞬間猛地瞥見了這男人的真面目……地窖裡的空氣立刻感受到她驟然降低的體溫,凝成了一個個能用肉眼看見的冰塊。
最不想見到的人,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的人!
幾千個白天黑夜,她的腦海裡曾虛擬過無數與他再相見的畫面,得知他是此次率領景軒國大軍的統帥,更是想方設法地迴避可能與他見面的場合,甚至可以說,她像躲瘟神一樣地躲著他。
命運之神站在高高的旋轉樓梯上俯視著兩人,嘴邊掛著邪笑,一副等待好戲登場的神情。
她的雙手撐著地跪坐在地上,一點點地挪開身子,直到退回角落裡才顫抖著站起來,她轉身毫不猶豫地爬上地窖口的梯子,頭也不回地逃走了——那種果決絲毫不遜色於莫伯言昨夜挺身而出對她本能的保護。
地窖的蓋子重重地落下,阻隔了她的眼,他緊皺著眉頭好似身處極度煎熬之中的痛苦模樣被關進了地窖的黑暗之中。
她沒有去找冷睿,而是一個人穿過混亂的崗霍城,來到白茫茫一片的郊外。遠處高聳的山巒搖搖欲墜,她的眼所能及到的整個世界似乎都扭曲了,她自己也扭曲了,五臟六腑全部顛倒翻覆,身子也被包裹進一隻密閉的罐子,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呼吸新鮮空氣的缺口……一陣天旋地轉,一下子跌進雪裡,感覺心臟處戳著一根冰冷的長刺,她揪緊了胸前的衣襟,無比難過地在積雪中打滾。
他會不會被遺忘?傷口會不會惡化?或者在傷痛迸發之前就因為飢寒交迫死掉?
已經落荒而逃的自己,為何又要去想這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