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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三口,一連數口,盡數噴薄而出。

血漬,暈染於素白的絹帕之上,鮮妍嫵媚,宛如三月之桃李,雲蒸霞蔚,絢麗燦爛無比。

我,並沒有絲毫驚慌,敷兒一早就料到會有此下場,早一日,晚一日,遲早而已。

該來的躲不掉,不該來的,它終不會再至。

我扔了帕子,淡淡地笑,並不去看雲英及靈兒眼中的驚懼之意。

雲英到底年長些,平素,她的性子也極清冷,此刻,卻也忍不住動容。一雙杏目,兀自紅了去,似要落淚。

靈兒不過剛成年,只蜷縮著,低頭嚶嚶而泣。

雲英強忍了許久,終是咬牙問出:“姑娘,竟沒有話要問雲英麼?此刻,姑娘如想問,雲英定會知無不盡。”

我望著她的形容,心內,何嘗不知道她的語意。

她既是燕王的差遣,自是一早知曉這些虎狼藥的猛力,一直以來,她食人俸祿,再受制於人,自是不能言明。

此刻,她眼見敷兒已是不治,再硬的女兒心腸,也終是軟化。

但,敷兒自個早就知曉了她所謂的真相,我只含笑,卻並不說一個字。

見我若此,登時,房內的兩個人,齊齊在我面前哭成了一片。雲英飲泣,靈兒抽咽,俱是淚如雨下。

今日,偏偏是中秋,月圓人圓之夜。

未待戌時,我仍命雲英和靈兒兩人扶著我登至高處。因了我的身子沉重,雲英一個人的臂力已經無法獨自陪我前往。

這一生,怕是羅敷最後一次為那牆外的子期奏笛。晚風習習,這一次,我終於再一次吹響了那闕《越人歌》。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

敷兒的心思,他當然知曉,只可惜,他並不是楚王子。

因著氣息微弱,笛音也跟著顫抖而不起,甚至,連遠處的蟬鳴都蓋不過。才奏了半闕,牆外,已傳出應海的高聲。

“姑娘這是怎麼了?!”語氣中,盡是驚聞變故之後的詫異與悚懼。

我止了笛音,唇畔,是迤邐而下的血線,不過是隻用了一點點氣力,就如此這般不濟。

月輪,真是如水,天下雖大,莫不共此圓月。

他和她,此時,也必是把酒共此一輪明月與滿懷清風。

見我不答,牆外之人的語氣愈發焦急,他再大聲道:“應海,敢問姑娘可是病重?”

我只是笑,他果真是敷兒的知音。可是自古知音何其稀?好比洛陽紙貴。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口的痛楚,長聲應道:“官修,今夜,與君絕也!”

“此曲,名《越人歌》,系……奴家自己……譜就。以此曲,為謝。多謝君……之知音。”

“今夜一別,便為絕響。”

詞句雖破碎,我終是一口氣說盡。話音甫落,我揮動手臂,狠命將那素手之中的翠玉長笛,狠狠向那廊柱之上砸去。玉石豈能瓦全,隨著那一聲絕響,應聲而裂,碎成齏粉。

他驚呼:“秦姑娘——”

我慘然而笑,一個趔趄,幾近虛脫地扶住自個身側的廊柱。

雲英隔了我有十步之遙,見我如此,卻並不上前攔阻,月色皎潔,映著她的素顏,也蒼白勝雪。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姑娘斷笛斷情,是為了前日的那一封書簡麼?”

前日?

是,前日,他擲入牆內的那一篇史記,敷兒確已拜讀,且銘記。

“七月初六,燕王妃有孕,傳報京師,帝后皆喜。”

晚涼風急,吹起了我鬢邊的散發,雲英終是上前幾步,輕輕扶住我的身軀。

敷兒,只望著天邊那一輪皎月淺笑,再慢慢搖頭,卻不是為此。

那一刻,敷兒心內只有歡喜,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子嗣,此一生,便再不會孤寂。

他的生母,於他幼年之時即已早逝,他和周王雖是同母兄弟,卻因著封藩骨肉相離。但,除此之外,敷兒更洞悉他內心不為他人所知的隱痛。

敷兒身無長物,每夜,只能以笛為信,以曲換文。依著史官所記,他的生母碽氏,為帝起兵之初無意俘獲的前朝蒙古貴族之女。雖容顏秀麗,但,奈何身份殊隔,終成不治。

作為一名前朝貴族後裔,眼看著自己的丈夫屠戮自己的同胞手足,再親手埋葬自己族人的百年社稷,那份女兒殤痛,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