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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所率的大軍一連數月行進,人困馬乏,卻,依舊不辨敵營,更,前無去路,後無退徑。

數萬大軍,就這樣冒著風雪在莽莽蒼原之上艱難深入,豈知男兒也非鐵鑄,七尺昂藏之軀,也是血肉。

亮甲怒馬,旌旗飛揚,那些遠征之前恢宏的場景,不過是人前的幻象。

敷兒,可以想見他當日的隱忍與艱辛。

“遂,直抵迤都山,薄虜營(意:迫近北虜的營地),獲乃兒不花及其名王酋長男女數萬口,羊馬無算,槖駝數千。”

他竟可在如此惡劣的冰雪中,頂著軍士的哀怨之聲與將領的彷徨之意,憑著自己過人的膽識與智謀,率孤軍深入敵境,直抵迤都山,先於天地不辨、皚皚白雪之中找出敵營,再,不顧眾部下的請戰之命,令自己的大軍先行駐紮,派北元降將觀童去敵營勸降。更不顧皇子身份親自至營外迎接降將,以貴賓之禮待之,最後,竟不費一兵一卒,俘獲了北元著名不敗驍將太尉乃兒不花,及其所率的十數萬北元軍主力。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不戰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

“及燕王捷報至,帝大喜曰:燕王清沙漠,朕無北顧之憂矣。”

然,即便是立下如此赫赫戰功又如何?等待他的,終不過是一句空言,和人前人後的寂寂。

“先,晉王恐燕王有功,遣人馳報太子,謂燕不聽己約束,勞師冒險。”

“太子果言於帝。”

“已而(意:不久),晉王旋師。(意:回師)”

“太子言晉王雖未深入,然張聲勢,有掎角(意:分兵牽制或夾擊敵之助。燕王亦未可獨為功。又言燕王得善馬(意:良馬與武藝精熟的勇士),不進(意:不率兵前進)。”

彼時,我大明朝除他之外,再無率兵之雄才,即便是如此又怎樣?自古,立嫡立長,即便他是眾皇子中最出色的那一個,終其一生,他都將是大漠中守邊的藩王,馳騁疆場,以衛國戍邊為己任。而他的兄長,才是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儲君,天子親擬的日後的九五至尊。

縱然是此刻出師大捷又怎樣?等待他班師回朝的,不過是兄弟相脅,步履更加維艱的人臣之道而已。

敷兒,直至此刻,才稍稍懂得——

那一日,為何在他的同母弟周王府內,人前,他分明是班師大捷、承恩沐眷的兒與臣,不卑不亢,落落大度。

而,於人後,於燕王府的深禁之中,那副天下間男兒罕有的俊顏之上,終是不再掩那一抹眉間的淡淡陰霾。

今夜,雲初收,天際之上仍是氤氳密佈,又因著連日落雨,石徑路滑,雲英扶著我,在這夜色中,一路小心踽踽前行。

方才,敷兒離開聽風亭之時,仍然不曾與牆外之人辭行。想必,他也知曉我的離去,因為,那一盞高懸於亭內的宮燈,片刻之前被掛起,片刻之後,再被人解下。

一起一落之間,一如,羅敷被他先虜俘,再拋擲。

羅敷並不會怨責於他,先前不曾,死後,更不會。

牆外與牆內,不過咫尺。伯牙與子期,終結知音。

牆外之人,自詡為羅敷的子期,他確實是。但,敷兒雖為女兒身,縱,不為人所喜,敷兒亦可慼慼焉自詡為另一個昂藏男兒的子期。

樵夫子期,尚可懂得琴師伯牙的琴音,況乎羅敷。

高山之於流水,落花之於流水。

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子之心而與吾心同。

彼年,彼時。

宮燈旖旎,燈影朦朧,正門之前的石獅,張牙舞爪,踏球而立。大紅的宮燈高高挑,只將這暗夜中的十數級玉階,照得通如白晝。

朱漆的大門,被兩旁的護衛輕輕在內推開。

一件半舊的藍色衣衫,不過是最平常的玉簪束髮,卻是貴極,美極。一張俊顏,更帶著三分笑意,七分疏離,緩緩步下門前的長階,一步一步,緩步行至我跟前。

彼時,敷兒不過才自轎內步出,始睜開眼睫,第一眼,便望見自個的——春閨夢裡人。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這一闕詞,記得雲落院的姊妹們時常唱及。

但,與君相遇,再重遇,已屬不易。此情此景,敷兒此生又得以親見,雖終是有憾,再無恨。

第二卷 攻玉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八月,月半。

敷兒一早起身,就咳出了第一口血。有了第一口,自會有第二口,很快便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