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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湯藥並不曾間斷過,日復一日,由宮人端來,再由雲英服侍我喝下。

羅敷痴兒,痴兒羅敷,但,敷兒又豈是真真痴傻之人 ?'…87book'

我雖言不出,其實敷兒自個心內比明鏡還要通透。他讓人給我喝的,並非是調理身體的良藥,如果非要敷兒明言,那一碗一碗,他命人端來讓敷兒三餐服下的,實是虎狼藥。

服藥之前,我的身子原本已經漸漸痊癒,雖是憶不起前事,整個人,卻並無大礙。自打進到這府中,服了他讓人端來的這些藥汁,敷兒的身子一日一日,日益衰弱,不過豆蔻一般的年紀,卻恐怕熬不過冬去。

再見,怕已是無期。

敷兒不會推搪,也並不點破,他既要我喝,我便喝。左右橫豎不過是個死,既已無緣再見,既知他本無心,就讓那一闋《越人歌》,自此成殤。

到了第十日,雨終於漸漸止住。

是夜,我也不管雲英,自己出了門,緩緩登上那半坡之上的最高處。體力終是不支,別人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我行了足有數倍不止。

果然,院牆外,依舊是燦若星子的熠熠燈火。

此時,瞧在敷兒眼中,卻分明有了一絲溫暖與親切,因著院牆之外的隔壁人家,軒窗之內,伏案疾書的,已是敷兒的子期。

高山流水,得遇知音。

牆外之人,雖是書生,卻是書中真君子,他雖自詡是牆內之人的子期,怎奈伯牙是羅敷。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羅敷女,羅敷女,先生為我起的這個名字,實是再恰當不過。當日她不為趙王逼迫,投潭而死,留下千古傷事,現如今,敷兒比之她,又好過多少。

雲英,默然跟在我的身後,照例為我將一隻宮燈高懸於亭角的飛簷之下。柔和的光影,暈染了我足下的方寸之地,天地縱小,又豈能阻隔敷兒的一支笛音?

我取了自個懷中的玉笛,輕輕,再吹起。

這一次,換的是一支古曲,《清平樂》。

清平樂,清平樂,唯有清平才成樂,天下間,若真是清而平,人間幾多樂事。

雨後的夜闌,如此溫涼宜人,晚風徐入,吹起我的羅裙和鬢髮。曲聲,平和而清麗,直比那莫愁湖畔的釅釅池水,還要綺麗動人。

果然,我的笛音剛乍歇,牆外,即傳來一把熟悉的聲線,皎皎而朗朗,堪比九霄的明月。

“應海見過秦姑娘!姑娘近日可好?”

是,以文換曲,我的笛音,因著敷兒的病重沉痾與連日的暴雨,俞伯牙與鍾子期,一對天涯淪落客,確已多日不見。

我笑曰:“好。”

他隨之鬆了語氣,朗聲再道:“姑娘這闕《清平樂》,真是人間極樂,應海受教。”

我莞爾:“官修,今夜,可安眠。”

我的笛音叨擾了他多日,笛音哀婉淒涼,令人不忍蹙聽。敷兒猶記得他說過,他因了我的笛音,已經數日不得好睡。

話音既落,他似被我的話語感動,放低了些許音調,低道:“是,今夜如此清平笛音,應海總算可以安眠,多謝姑娘盛情!應海,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不知今夜,姑娘想要燕王何時史記?”

我佇立良久,始接道:“去歲。”

“好!應海早已料到姑娘想要去歲,一早備好,就請姑娘接文!”

隨著他的聲線,牆角處,果然應聲落入一件東西,落地之聲,低不可聞。

雲英疾走幾步,上前拾了,再返身入亭,交予我手中。

怪不得它方才落地之聲比之前次,要小了許多,這一次,他不再用卷軸,青色的絲絛束著的,僅是一卷柔若無物的素紙,依舊是女子手掌長短,不盈一握。

我輕輕解了絲絛,就著宮燈的光亮,緩緩展開書柬。

依舊是短短數行,寥寥數字而已。

我逐字逐句地將之刻入眼中,心內,再輕輕掩卷。未及我開言,雲英已一早為我取下了宮燈,我就著她手中的火燭,燃亮素手之內的史記。

紙柬,觸及火苗,即刻,燃成嫋嫋的青煙,再隨風散盡,宛如那北疆漫漫朔漠之上飛卷而起的狼煙。

“經冬未春,帝命晉王率師西出,燕王率師北出,會期同徵北虜乃兒不花。”

“晉王素怯,兵既行,不敢遠出。”

“燕王候敵日久,敵弗至。”

彼時,天降大雪,千里冰封,萬里雪落,鵝絨一般的白雪,鋪天蓋地席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