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桃花便開了,桃紅映綠,如織就的雲錦,美不勝收。跟著小舅舅和小舅母一道出外踏青之際,我便沿著色彩繽紛的小路漫步在粉紅、淺白、殷紅、粉色錯落相間的桃花林間,隱沒在繁花似錦之中,小橋流水之上,藍天碧水之間。
在這片桃林裡,我第一次從小舅舅的口裡知道國家、民族、民權、民生這些從前想也沒想過、聽也沒聽過的觀念。新奇之餘,心中泛起無限嚮往,加之學校裡各種學潮暗流湧動,宣傳單常常出現在各個角落,零距離接觸這個時代的脈搏多了,我更覺得生命不僅僅是哥哥妹妹卿卿我我的細水長流,生命應該具有更加絢爛輝煌的色彩。課餘時間,我不僅透過貪婪地拜讀魯迅的狂人日記》、孔乙己》、阿Q正傳》等作品認識社會,還接觸到托爾斯泰、契訶夫、巴爾扎克、雨果、莫泊桑等等這些偉大作家的不朽之作。在海洋裡遨遊的我對人生與理想,美與醜、真誠與虛偽開闢出新的疆野。
當我在人生的旅途中積極尋找光明的時刻,我的啟蒙老師夏鳴秋先生為我開啟了一扇最奇異的門,他不僅讓我瞭解時下局勢和社會詬弊,更指明瞭一條新的人生之路——通往共產國際的光輝道路——我的世界豁然開朗。
十七歲那年,我莊嚴宣誓,成了一名中國共。產。黨黨員。
為了遠離付志堅那樣的黑暗,為了捍衛我和國哥哥的愛情堡壘,也為了天下所有善良的人不再受苦受難,我做出了人生最重大的選擇。這個選擇就像命運的必然召喚,像呼吸的自由出人,無需躑躅。
不久,我的小舅母懷了身孕,她孃家來人接她回去方便照看起居,我便從小舅舅家搬出來到學校住宿,既為方便工作,也怕連累他們一家人。
上學的這三年中,我共收到八封家信,每次收到已是信寄出半個月之後。這些信都是爹孃寫來的,信中偶爾提及我國哥哥又長高了,更壯實了,打理家中事務上手很快等等,讓我不必牽掛。我回了信,但從不提及代向國哥哥問好一事,只是詢問爹孃家中那棵絨花樹長勢可好,請國哥哥一定要悉心照料——那是我跟他事先說好的暗語——我們一起許下承諾的那棵樹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懂。
最後一封家信是催我生日前務必回興福鎮與爾忠國完婚。期盼這天很久了,我甚至計劃好了成親後把我的國哥哥也引向跟我一樣的道路,以他的人品和身手,一定比我更有所作為,而且有他陪伴,我們將實現真正的比翼雙飛。
一想到再次見到他便將成為他的新娘,我的心無法控制地怦怦急跳。絨花樹下心醉的一刻縈繞在腦際揮之不去。我閉上眼,將手指輕輕貼在唇上,回味他的唇觸碰我的唇時那種奇
294、猶記少年時 。。。
妙而心驚的感覺,一股酥麻的暖流突然從小腹下“騰”地湧起,頃刻傳遍四肢百骸,竟是別樣陌生而奇異的快感。我呆了呆,做賊一般趕緊屏住呼吸,臉頰燒得如同醉了酒……
託了個熟人捎去口信,通知家裡人我將會趕在農曆六月初六前回鎮上。六月初八我將年滿十八歲,也是我和國哥哥成親的日子。爹孃有意安排我的生日和婚禮一道操辦,算是一舉二得。
然而就在啟程的前一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因一個同志在行動不慎中受傷手頭宣傳工作暫時抽不出人手接替,我便主動請纓攬活上身。事發當天我正好在學校的一間宿舍內開秘密黨小組會。
一幫警察突然衝進來,以搜查革命黨為由將我們包圍,因為有叛徒出賣,參與會議的同志一個都沒能逃走。
被捕後,敵人立即展開審訊,其他同志一個接著一個被拉出牢房,都被打得皮開肉綻,唯獨我沒收到這等“禮遇”。當付志堅出現在牢房門口時我可以確定這次抓捕事件不是偶然,他那張得意洋洋的醜惡嘴臉告訴我這一切都跟他有關。
“知道我為什麼將你放在最後一個提審嗎?”只有他一個人在的刑訊室內,他拳頭掩著口鼻說道。室內還瀰漫著皮肉燒焦的可怕氣味。
我冷哼一聲眼睛看向別處。
“年紀輕輕就走上歪道令人痛惜啊。雖然你的問題很嚴重,但看在大家都是同鄉的份上,我有意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那些人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我可不希望你跟他們一樣,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哥哥怎麼忍心讓他們對你動手?哎呀瞧瞧,才銬多大會兒手腕都腫起來了。”他朝我戴著的手銬咂嘴。
“你的好意我感恩戴德,但是……”我看也不看他說道,“你就不怕有人告你假公濟私?”
“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