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離盧府的那一刻,盧縈聽到陰澈清冷的聲音傳來,“緊閉盧府大門,不許任何人出入。”
“是。”
“馬上集合盧府眾人,無論僕役婢女,一一記錄在冊,嚴密看管。”
“是。”
“如有人問起,便說主人突染傷寒,為免傳染只得緊閉門戶!”
“是!”
在他一連串地交待過後,馬車從側門駛出了盧府。
盧縈的馬車靜靜地行駛在街道中。
傍晚的洛陽,還是那麼的熱鬧,街道上人聲鼎沸,一如昨日那般喧譁而充滿生活氣息。
昨日時。她還躊躇滿志,一想到自己馬上入主范陽盧氏便興奮不已,可不過一天,便已天翻地覆,這人間還真是,興敗如等閒!
在安靜中,馬車駛入了一個莊子。
一入門,陰澈便上了馬車,他親自幫盧縈解開繩索。取下塞在口中之物後,扶著她下了馬車。
盧縈手腳一靈活,便輕輕掙開了他的手。他也不強求,便這麼一邊走在前面給她帶路,一邊低聲說道:“阿縈。這莊子,你喜歡嗎?”
這話令得盧縈一怔,她抬頭看去。
這一看,她赫然發現,這莊子的有些佈局甚是眼熟。如右側,便有一棵巨大的,要幾個才能環抱的榕樹。這榕樹亭亭如蓋,樹下襬放著榻幾。想來夏日炎熱時,在這樹下午睡,傍晚時讀書。月色下奏琴,定有一番樂趣在。
這麼一想,盧縈才發現,這樹還真的很是眼熟。
她轉過了目光。離榕樹百步遠處的有一圍牆,那圍牆不高還有點破。圍牆下雜草林立,石頭處處,隨便拿幾塊石頭一壘,便可以爬到圍牆上面,抵達圍牆那邊去。
這只是一面,另外三面,都是垂柳湖堤,桃樹梨樹無數。想那春光爛漫時,此處定然繁花似錦。
陰澈負著手走有前面,他一邊走,一邊指著那榕樹說道:“阿縈,那榕樹比之漢陽你家裡的如何?你家那株好象還小一點。看那圍牆,是不是甚為眼熟?呵呵,有時我閒著無事,便會爬過去坐在圍牆上吹簫。”他聲音輕細起來,“只是我每次吹完後,牆那邊都不會有你……”
盧縈聽出了他語中的哽咽,她慢慢轉過頭背對著他。
這時,陰澈的聲音輕快起來,他指向另一邊,“那湖水很清澈吧,裡面還養了很多魚呢。我有時無事,便會下去網幾條。每次我吃魚的時候,都想著,阿雲一定也會喜歡網魚。”
頓了頓,他聲音沙啞地說道:“我初來洛陽的時候,什麼都不慣。父母換了,住的地方都換了,連婢女奶媽,都不是熟悉的。每個人看我甚是恭敬,卻也生疏客氣。我熬了一日,每到夜裡,我就拿著一冊書,這般抱膝坐在窗頭,看著天上的明月想,這個時候,我的阿縈在做什麼呢?她是不是又去賣字了?還是換上男裝去騙人了?”
他輕輕說道:“那時我就會悔,明知道要分別了,明知道一別難期,怎麼就不向你討個貼身物事呢?這般半夜醒來,輾轉反側愁思滿腹時,也好有個念想。後來我就入了陰氏的間部,專門從事情報分析還有對暗衛的領導。剛開始去時,可真是不慣。”
他苦笑起來,“我雖是陰氏正宗嫡子,可裡面的人只服強者。有好些次,我都被他們弄的陷阱坑了,掉在裡面一餓就是兩天。那個時候,我會仰望著那狹小的洞口,想著:阿縈還在漢陽等著我呢。我如果這樣放棄了,她怎麼辦?這樣一想,我又有信心了。”
他一直領著盧縈入了一處閣樓,又轉身略作安排後,這才走到盧縈面前。
看著沉靜的盧縈,他拿過一個笛子,衝她燦爛笑道:“阿縈,我給你吹笛好不好?”
盧縈垂眸,過了好一會,她才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不曾說什麼話,陰澈哪有不明白她的拒絕意味的。他苦澀一笑,轉眼,他又輕笑道:“你不喜歡聽是不是?可我還是想吹給阿縈聽呢。”
說完後,他把笛子放在唇邊,嗚嗚咽咽地吹奏起來。
外面的秋風飄蕩,隨著風鼓起寬寬的幃帳,俊美如畫的少年那眉眼,如染上了金色的光暈一樣,有種沉澱了的模糊和遙遠。
笛聲一縷縷飄開,漸漸繞上樹梢,再遠遠地消失在蒼穹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了,陰澈放下笛子。他垂著眸,從婢女手中接過一盅酒後,小小地品了兩口,他把酒盅放在几上,輕聲嘆道:“其實這種常年戴著面具的日子,我已厭倦。”他轉頭看向窗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得宛如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