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非聖賢,雖在空靈寺學習佛性練就了些心性,但宮中人心複雜,妹妹心中有七情六慾的牽絆,又怎能像得到僧人般有空如塵埃的心境。當日子喬也只將佛禮傳授給你,若是心境,還要你在日深月久的日子裡自己慢慢體會和歷練。”沁雪語重心長的一番話,淡靜的如空谷幽蘭般發人深省。
“姐姐說的是,深宮寥寥,嫻兒的脾氣若是不改,怕是隻會惹禍上身。只是……一味的退讓,只會一味的改變,當改的面目全非時,也就不是原本的自個兒了。”
沁雪抿了口茶,清淡的眼眸幽深遼遠的望著前方,“所以深宮中留到最後的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痴兒。痴了一世榮華,痴了一生情誼,痴了那本不該奢求的榮寵,或許早早走的那些才是有福氣的人。”
靜嫻靠緊了些沁雪,挽著她的胳膊,親切的笑容如六月的梔子花惹人憐愛,“姐姐,你總能在我身邊點醒我。”
沁雪輕柔的撫摸著靜嫻的頭,自從靜嫻誤食安神茶後,她心懷愧疚,從那一日起,她便暗暗發誓自己要用生命護她一生周全。
“嫻兒想起一事要告知姐姐,昔日柔兒驚胎時,有奴婢掃院撿到了幾個鈴鐺,前些日子我與柔兒在御花園清談,卻看見秀答應在遛鸚鵡。而那隻鸚鵡腳上栓的便是同樣的鈴鐺。”
“難道……是秀答應?”
靜嫻忙搖了搖頭,複道:“秀答應說這隻鸚鵡是儀答應所贈。”
沁雪面色稍帶驚訝,沉思後旋即說道:“在王府時喜用鈴鐺系在鞋上的只有心蘭,這樣小巧的金鈴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平常的奴才們是不會有這物件兒的。偏巧柔兒驚胎時,儀答應與秀答應已在王府。”
“可秀答應與儀答應兩人……秀答應膽小怕事,儀答應言談謹慎,但就算再完美的人也終有敗露的時候,姐姐如何看待呢?”
沁雪一笑,與靜嫻四目相對,兩人各自持茶輕抿。
翠宇山上茂林修竹芊芊,萬竿墨竹直起,曲水潺潺繞竹籬,盈盈繾綣竹花香,舞蝶蹁躚掠過,才子執杯朗笑,如一幅逍遙空靈的仙卷般鋪散在凡間。
弘軒坐在水渠旁,伸手取過水渠中的酒杯,自在的咧嘴一笑,吟道:“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誰說無絲竹管絃,賢弟看那是誰?”勳達看著悠哉的弘軒,向側旁一仰頭。
弘軒看著前方走來的秋娘,先是一愣,而後望了眼策凌與子喬,見兩人都是疑惑的搖了搖頭,心中思量著絕對是勳達派人叫了她過來,他便撇嘴看了眼勳達,打趣說道:“‘只要功夫深,鐵柱磨成針’啊。”
策凌與子喬皆是持杯朗笑。
“秋娘見過七爺,見過各位公子。”酈秋娘一襲淺粉色寶嵌紋的月華長裙,袖口繡著淡綠的藤蘿葉,裙身片片蘭花彰顯雅靜的氣質,她福身作揖時,逐雲髻上的花鈿輕顫,如蹁躚的輕蝶兒落在發上。
弘軒一笑,自然出口:“秋娘不必多禮。”
子喬那日只是遠遠望了酈秋娘一眼,雖看不清神態,但形態已是讓人銘記,今日一見,已知曉勳達為何魂牽夢繞,子喬緩緩起身,施了一禮,“在下慕子喬,姑娘芳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秋娘婷婷玉立,微微一笑,盈盈開口:“慕公子便是那日七爺口中未進凝翠閣的朋友吧,慕公子稱小女子為秋娘便可,諸位不會怪秋娘擾了諸位的雅興吧。”
“臨流而彈,曲水流觴,豈不快哉?”勳達毫不掩飾的眼含濃情望著秋娘說道。
秋娘含笑,故意找了個離弘軒近的位置坐下,望著渠中漂流而近的酒杯,柔道:“不如秋娘為各位彈奏一曲,以此助興。”
“甚好。”策凌拍手道。
秋娘起身,將箏放於石桌上,纖手一撥,婉轉起音,清幽的音色在竹林上空迴盪,若竹林聽雨,雙手琶音,緊湊連貫,如青石落水,左右手輪撮,如竹葉瑟瑟作響,她眉間淡然,棕黑的深眸泛起層層秋波,彈奏間,她不時望著弘軒,偶爾與他眼神相撞時,又含羞低首撫弄琴絃,一副少女懷春的心思坦然布公。
弘軒看著眼前的秋娘,眉拂春山,笑靨勝花,舉手投足淡然雅靜,她亦是一個才德兼備,數一數二的女子,只是他心底卻燃不起對她的那份熾烈,他可以與她品茗論詩,同遊清談,但卻不能與她挽手相依,傾心相許。弘軒想到此處,腦中便浮現出“同是天涯淪落人”,對於她的心,他只能回應一句